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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亮高悬天空,路灯下偶有行人哈着白气路过,被草丛里突然窜出的猫吓了一跳。
夜里的气温低至零度,天气预报说近日江城可能会出现降雪。
漆黑的卧室,书桌一角,小鱼游动,不时搅出细小水花,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的声音。
那声音变作一根针,刺在人体最敏感的地方,让人全身汗毛竖起,如临大敌。
少女蜷缩在被子里,两腿朝腹部弯曲,手搭在胸前,头向下倾斜,婴儿一样的睡眠姿势,缺乏安全感,像在保护自己。
她额角不断冒出汗,喉咙也像被扼住,发不出声音,痛苦呢喃出几声断断续续的音节。
这次是个不一样的梦,不是在水里挣扎,淹没,窒息,而是在一片黑暗里。
她被绑在一个椅子,手脚用绳子束缚住,一旦想要逃脱,那绳子就会收紧。
梦里是没有疼痛感的。
可是乌喃分明感受到了疼。
那种疼痛让她想起以前感冒,吃不下药片,怎么灌水都咽不下去,堵在喉咙口,反复向外呕出。
于是她只能找东西把小药片碾成粉末,然后用水泡开,闭着眼睛一口气喝完。
梦里的这种疼,就像关节成了药片,被碾碎,然后复原,再次碾碎,就这样等待一次次循环。
她只能哑巴一样在黑暗里咿咿呀呀,说不出话,不知道怎么求救,眼泪也流不出来。
一切出口被堵住,像那颗小药片在喉咙,她找不到用什么东西去碾碎。
忽然,耳边传来温柔又急促的呼唤,一口气终于吐出来,乌喃蓦然睁大眼睛,被顶灯的亮光刺激得分泌出泪水,无意识的,生理性的。
徐艾掀开被子,将女儿抱进怀里,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轻拍她的背,各种安慰哄孩子的话语一句接一句,都是乌喃没有感受过和听到过的。
睫毛湿濡颤动,真奇怪,只是几滴眼泪,却觉得好重,仿佛还没从梦里的黑暗逃离出来。
“妈妈,我做噩梦,我梦见我说不出话……”
“没事了,好了,都好了,妈妈在呢。”
母亲柔软指腹轻触在眼角,连带着沉重与黑暗统统祛除,那是以爱施展的魔法,得以让她回到现实。
“妈妈,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没有,没说什么。”
徐艾的手抑制不住地在抖,乌喃的确没说什么梦话,她只是短促地喊了两声,凄厉又绝望,像是求救。
可是只有两声。
又仿佛是放弃求救。
那几天,乌喃想找机会跟陈灯坦白自己的身份,但陈灯心情很差,信息不回电话不接,在学校遇见也低着头不搭理。
“这两天别找我。”
她说。
在许多人兴高采烈,商量着逢周末的圣诞节要去哪里度过,有多少想做事情的时候,陈灯恹恹提不起一点精神。
更别提去见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陈灯买了一个小蛋糕,是乌喃喜欢的抹茶口味,苦苦的,吃不习惯,越吃越涩,一点都不甜。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口味。”
陈灯揉揉多比的头,对上它圆溜溜的眼珠,看它吐着舌头,馋得很,伤感的心情总算多了一丝慰藉。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多比一无所知,对人类的事情不感兴趣,只希望能吃上一口小蛋糕。
“是乌喃十八岁的生日。”
“去年,她十七岁生日,我做主把她的愿望给我,我希望乌喃回来。”
“所以今年,我还是把她的愿望抢过来,我希望……”
陈灯舔着勺子上的抹茶酱,继续自言自语:“我希望…她不回来的话,下辈子可以做一个幸福的人,或者,做一只快乐的小狗,小猫,成为什么都行。”
乌喃以前说,如果有的选,还是不要来到这世界了。
那时陈灯说不对,你来到这世界,一定是为某个人或某件事,甚至可能是某个瞬间而来。
但是现在,陈灯说:
“如果实在不想来的话,就算了。”
“我看这乱七八糟的世界也没什么好的。”
圣诞节那天,乌喃和倪莞一起出门逛街,挑中了一条橘色围巾,想用来作为和好礼物。
一路上,她都在想象和阿灯相认后的拥抱。
到了门口,别墅里的灯亮着,她摁响门铃,没有人理,等了一会,灯也灭了。
她感到奇怪,正要打个电话给陈灯,门开了。
“你来干什么?”
上方传来一道男声音,乌喃抬头,正见许定棠拎着个袋子,正站在玄关处,鸭舌帽下,英俊的面容没有表情,眉骨微隆,鼻梁高挺,不笑时总透着点凶戾。
“我来找陈灯。”
下意识地,乌喃将礼物背在后面,不想被发现。
“她不在。”
“那我明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