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抱着那柄剑沉沉睡去,梦里似乎有人在叫她。
“意欢,意欢……听着,要想当一个真正的猎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
父王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趴在草丛里,目光随着父王的指示落在不远处,一头梅花鹿正低头在溪边喝水,耳朵警惕地竖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落在它的耳朵里。
她低声道:“怎么才算有耐心?”
“你必须要学会忍耐,学会伪装,等它完全放松警惕,再动手时必会一击即中。”父王的声音循循善诱,“意欢,就是现在,动手!”
她当即松开手中的弓弦,一道破空声凌空响起,梅花鹿应声倒地,林中惊鸟飞尽。
意欢骤然惊醒,喃喃道:“怎么突然梦见以前和父王打猎的事了……”
她抱紧那把剑,若有所思。
林嬷嬷听见意欢坐起来的动静,进来就看见自家公主抱着一把剑发呆,小心地抽走宝剑放在一边,打湿了帕子,细心地擦着少女额头的细汗。
明明已经入秋了,下了几场雨,反倒有点子热起来了。
意欢任由嬷嬷给她擦汗更衣,目光依然落在宝剑上,思绪似乎还沉在梦中,飘忽忽道:“嬷嬷,你知道吗?这把剑有一个名字,叫泉生。小时候,我希望父王能带着这把剑次次打胜仗,所以给它取名叫‘全胜’,但父王说不好,为人处世,过满则溢,过刚易折,不如就叫它‘泉生’吧。水乃生命之源,剑主杀,取名泉生,也能中和一些它的戾气。”
很奇怪,有些话分明不是年幼的她能听懂的,可父王依然会说给她听。不知是不是因为父王知道她能过目不忘,所以才故意说给她听?
她抬起手臂套外衫,总觉得有些闷热不透气,她微微蹙眉道:“天热,换件薄的来。”
林嬷嬷随即拿起另一件水青色的。
意欢瞥了一眼,边自个儿换上,边道:“嬷嬷,你去医署,找个医官,开一剂泻药回来。咱们做一屉点心给他送去。”
勤政殿。
内室里,楚韫刚打完一套拳,活泛一下连着伏案几日的身子骨,随意问道:“永乐那边可有什么反应?”
应钦接过他擦汗的巾子,递给小内官,挑着将这两日关于永乐公主的事说了,答道:“听她身边的嬷嬷说,公主抱着剑哭着睡过去了,一夜都不肯撒手,今儿还说要给主上做点心吃。属下估摸着……差不多也就安排他们给公主放行了。”最后那句话说的模模糊糊,不清不楚。
“哦?”楚韫精神奕奕,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奇道:“什么点心?”
应钦硬着头皮道:“加了料的点心。”
楚韫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呵,孤还当她学乖了呢。”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男人的目光直落在窗外款款而来的一行人,为首的少女一袭水青色薄衫,在日头底下,越发衬得她靛青的头发,雪白的脸儿,行动间波光潋滟,熠熠生辉。
楚韫唇角挑着意味不明的笑,低声道:“牙尖爪利的小狮子伪装成了吃素的小兔子。”
“什么?”应钦没听清主上方才说了什么。
自打入主秦王宫那日起,应钦就总觉得自家主上浑身透着一股子古怪,尤其是在看见那位秦国公主时,隐约有一种压抑着的兴奋。但在政事上,主上一如既往地英明神武,他也就不好劝诫什么。
小内官挑开帘子,只放意欢一人提着食盒进去。
林嬷嬷候在外头,略有不安,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意欢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男人伏案批折子。
内室一人也无,他似乎才沐浴完,散落的长发披在身后,单薄的外衫掩不住漂亮的肩颈线条,秀丽的长眉微微蹙起。
那是一张与母后很相似的脸,却有着与母后截然不同的神韵,丝毫不会令人错认。
意欢抿了抿唇,微微活动一下嘴角和脸颊,扬起一个才练习几次,还略有些生疏的、无辜的、甜腻的笑。
“哥哥上朝辛苦了,我特意给哥哥做了精致的点心,哥哥尝尝合不合口味。”
意欢打开食盒,冲着男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