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草原上,不是还有柔然、高车人么?东边辽北之地,还有高句丽,”萧君泽悠悠道,“草原这些年来,不曾见风烟,草场贫乏,难以生存,将他们征为民夫,修筑运河,不就有人了么?”
草原本身的生态就脆弱,但人类的繁衍速度却是另外一回事,每当草原上人口爆炸,最需要的事情,就是南下抢劫,无论成不成功,都能有效消耗人口。
北魏是草原王朝,每当过上十来年草原人口暴涨时,就用来打一波周围小国,五十年来,已经一统了北方,南方又一时半会打不下来。
如今迁都洛阳,还需要给南下的胡人找工作。
“上个月,陛下从代地权贵中,挑选十五万健儿为禁军,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失去牧场后,衣食有着么?”萧君泽微笑道,“您可以,让他们去专门去修筑运河啊!”
拓拔宏神色一沉:“他们都是帝族,怎可能去做此贱役?”
萧君泽微笑道:“陛下不妨想想,草原儿郎们,是否每代皆有建儿,数量繁多,意在南下……代族十姓中,是否五十年来,儿孙众多,甚至陛下也想要剔除拓拔家一位先祖的子嗣出宗族,用来减少消耗……如此看来,胡儿之中,也有贫贱难活之人,咱们这不是让他们操持贱役,而是让他们多一条活路!”
拓拔宏脸色一红,虽然说剔除一脉之主是为了加强主脉,减少支脉,但这毕竟不是好事。
可行是可行,但是吧……
“你这话,役力之活,便是庶民也不愿意,如何能让他们去做?”拓拔宏问。
萧君泽见他已经听进去了,便道:“当然是,付工钱。”
“朝廷哪里来的钱!”一说到钱,拓拔宏这可不干了。
“这好办,你可以,贷款啊。”萧君泽终于露出小小的獠牙,诱惑道,“我可以借给你。”
拓拔宏皱眉道:“你,这是何意,又哪来如此多的钱财?”
萧君泽微笑道:“我自然没有如此多的钱财,但既然是胡儿,那么,我折算成车轮、碳石、铁锅,付给他们,不知草原诸族,可会愿意?”
拓拔宏瞬时心动:“这,自是愿意的。”
如今铁锅做菜已经风靡洛阳,本地的都不够,更不要说给草原供货了,每天他都能收到草原诸部的传书,希望朝廷能拔一些水壶、铁锅、碳石过去,愿意给牛羊来换。
“就我所知,草原诸部,对牲口也十分珍惜,”萧君泽怂恿道,“多招些草原儿郎,陛下你可以用矿山来抵押,我既可以多开些矿山高炉,又可以作为报酬,用来补偿,如此,我能卖出货物、陛下能疏通运河、草原能拿到财物,此谓:三赢矣!”
拓拔宏想了好久,硬是没有想出这计划有什么漏洞,一时神色更加复杂。
“用矿山相抵?”拓拔宏谨慎地问道,“仅此而已么?”
“仅此而已!”萧君泽斩钉截铁道。
拓拔宏深吸了一口气:“好,明日,朕便发信,召集草原诸头人前来洛阳,你早日写个奏表,给朕验看!”
萧君泽微笑应是。
呵呵,矿山算什么,他要的是人!人!
如果要在洛阳靠那点矿山慢慢积累、循环商业,不知要到哪年哪月去了!
孝文帝还算是个颇有雄心大志的皇帝,而他的儿子就差了许多,他需要抓住机会。
想要做大工业,不但要有市场,还要有足够的工人、足够的项目、足够的资金!
后世为什么那么沉迷大基建?因为前期它是真的有效啊!
一个运河大项目,至少能拉动十万人吃喝,会产生多少商业?他又要起多少高炉?这么大需求,又会出来多少工人?
更不要说这是大运河啊!
功在千秋的大运河啊!
哪怕隋炀帝挨了那么多骂,修运河这事后世也只是喷他做的太急,没人一个人说不该修的!
运河修好后,能有效降低运输价格,更方便商业发展。
草原上放牧那些人,反正三十年后也要南下灭魏,就不如先弄一波过来,给我当打工人!
他都已经决定好了,这些人,平日修河,肉一个月吃一次,每天食物都有豆腐补充蛋白质,每年腊月都能放假回家,工钱年底一起结,干的好的年终奖给一匹羊毛卷。
嗯,对了,还有一件事!
至少这辈子不要搓路灯,要不以后让人当资本家挂上去,可就太尴尬了!
夺泥燕口
萧君泽离开皇宫后,便回到学校,召来了正在刷题的斛律明月。
这位少年已经换上汉服,裹着披风,披着腊月的风雪而来。
长年的辫子让他的头发变成一缕缕的小卷,没有束发,只用一根发带勒住额头几缕碎发,在脑后系了个长结,洗掉白色面纹后,他的模样也变得十分俊朗好看,麦色的脸颊笑起来有一个酒窝,看君泽目光里就充满了喜欢。
“山长,今天要提前讲题吗?”斛律明月拿出厚厚的刷题本,目光明亮,准备把老师今天的空余时间全数霸占掉。
“先讲两道题吧,”萧君泽也没急着问事情,随手接过对方的题本,上边写着是怎么证明勾股定理。
萧君泽微笑道:“明月学得可真快,不到三个月,便从十以内的加减法,学到三角函数了。”
斛律明月点头道:“都是你教的好!”
萧君泽于是拿出稿纸,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给他讲这个定理的证明方法。
他讲得很细致,对知识的理解十分深刻,不但讲证明,还能旁征博引,讲出这个东西能在哪些地方应用,使得斛律明月完全沉入了知识的海洋。
他最喜欢君泽了,那些数学老师总在他无法理解问题时抓狂咆哮,仿佛不用盐都能将他生吃了,但君泽不同,那些困难的知识,在君泽的讲解下,就很容易让他理解,他只是学了三个月不到,就已经可以掌控族里的帐目,轻易地超过原本的族里最聪慧的巫师。
在洛阳这里的三个月,他见识到了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风景,看着那一炉铁水流下,顷刻间便能铸造出上百口铁锅,看着那石碳炉里日夜都在流淌的灯油,就觉着,能在君泽身边学习,是这一生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