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每个月的考试若是考不过,便要被分配去矿山、马场,当最普通的帐房。
虽然这是他们中许多人最初的野望,但时世迁移,如今懂的越多,便越想更好的前程。
这位山长,已经是出生贫寒的他们,能接触到最高的人物,想要博个功名而不是回家种田,就全要仰仗这个学校了。
……
把学生们赶去上课后,萧君泽又去检查了新高炉的建设,勤奋的元勰和他一起,盘点了货物储备和扩大后的产量。
最近因为要修河,许多铁锅、水壶等物都被元勰控制住,拒绝了洛阳权贵的购买,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元勰虽然勤快负责,却不是冷硬之辈,他拉得下面子,能对于权贵们低声下气地安抚——他的身份都这样给面子了,对面自然也不好拿乔,只能让其它的铁匠照着做。
如今洛阳城里也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铁匠铺子开始仿造,由匠人几千锤敲出的来铁锅,质量还在铸铁之上,价格反而更便宜。
奈何这里的客户知识量不够,萧君泽不止一次看到自己三个学生在打探“敌情”后,乐滋滋地悦:“山长不必担心,他们那铁锅太小,用料远不如咱们的厚重,价格却只是少那么一点,不过土鸡瓦狗矣。”
萧君泽对此的回答,是给他们讲了什么叫“降本增效”,并且给他们加了三倍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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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天,萧君泽有些疲惫地回到家里,而这时,青蚨过来,说是王肃已经前来拜访了。
王肃今年三十二,宽额方脸,长得儒雅有风度,一缕小须打理得十分整洁,是十分典型古代谋士外表,加上身形瘦弱,一身宽袍广袖,越发显得风度翩翩。
“君公子。”王肃入席后,他深邃平静的眼眸并没有一点对少年的轻视之意,“去岁便时常听陛下提起,公子虽年少,却学究天人,自成一派,冒昧前来……”
“你我素不相识,必是有事相商,阁下不妨有话直说。”萧君泽听他的话有讨教学识之意,果断打断他的话。
他最近上了不少课,没兴趣再给别人上课。
王肃微笑道:“公子快人快语,听说您也是由南至北,在下此番打扰,有一物相送,作为赔罪。”
说着,便从袖袋掏出一个小木匣,轻轻打开盖子,推到君泽的方向。
萧君泽看去,里边是一些不知什么叶子压实做成的饼,便道:“这是何物?”
王肃淡然道:“此物为茗,正是您前些日子赠予陛下之物,公子不记得了么?”
萧君泽一时失笑:“你这,不会是给我下马威吧?”
王肃缓缓道:“公子所用献之物,不过是采摘后,晒干煮水。而这茗,是在荆蛮之地,采叶后锤实,三蒸三晒所得,品茗时,须烤成赤色,磨粉后,入水以米膏煮之,如此方为品茗。”
萧君泽拿起一张茶饼,仔细看,难怪自己没找到,原来是方向错了,这个时候一个东西的名字很多,萧衍估计也不清楚。
王肃继续道:“在下与南寇有不共戴天之仇,初入我朝时,卑身素服,不食羊肉、酪浆,常饭鲫鱼羹,渴饮茗汁,以醒此身之仇。当是时,有人习吾茗饮。彭城王殿下便对此人言:海上有逐臭之夫,里内有学颦之妇,以卿言之,即是也。”
这话是说,他刚刚来北魏时,不吃北方食物,每天吃鲫鱼、喝茶,有人觉得这很酷,于是学他喝茶,结果被元勰说你这是东施效颦。
萧君泽看茶叶的手一顿,轻轻放下。
他不至于还听不懂,但却忍不住笑道:“你是觉得,我的修河之议,减弱了北魏国力,让你说服陛下以南下灭国之策,受了耽误吧?”
王肃道:“南寇这些年,朝局动荡,萧家不得人心,正应早些南下,趁萧鸾立国不稳,永绝后患。阁下行郑国之策,可想过一但事败,是何下场?”
萧君泽微笑道:“你急了。”
王肃的那严肃的脸险些裂开,呼吸急促,好半晌,才咬牙道:“这是承认,你是南朝奸细?”
萧君泽微笑道:“这话你一定同陛下说过吧,他是不是说,若我这样的奸细,南朝大可全数派来,多多益善?”
王肃深吸了一口气:“若能灭掉南寇,你想不但能将河修至洛阳,还能修至会稽,何必急此一时。”
“是你何必急此一时?”萧君泽还是挂着那微笑,“认真说,你的仇人,萧颐一家,都已经全数被杀,萧鸾还算你的恩人吧?”
王肃的父亲以前是刘宋的臣子,萧家夺了刘家皇位后,王肃的父亲重新归附了萧家,可是到底有些桀骜,不听朝廷任命,多自行其事。
两年前,他的父亲杀了宁蛮校尉,当时萧君泽的皇帝爷爷萧颐还活着,便让人去拿王家人回都城问罪,结果他们家父子,居然直接据城起兵,造反了!
造反就算了,但水平不够,反叛持续了两天,就被平定。
这还有什么说的?
立刻,他父亲、他哥哥被当场击毙,弟弟们全数被拉去了菜市场,有一个算一个全砍了,萧颐也没有太狠,王家的孙子倒还全活着,王肃跑的快,老婆都没有要,直接乔装打扮跑去了北魏,和孝文帝一见如故。
孝文帝就喜欢他说南征这事,对他委以重任。
这话有点难听,王肃冷声道:“当初陷害我父亲,还有陈显达、黄瑶等人,他们身居高位,岂能不偿还。”
“可是当时是你父亲心虚啊,”萧君泽当时刚刚穿过来,收集不少消息,对这件大事还有点印象,“宁蛮长史刘兴祖,可是被你父亲随便安排个罪名下狱,在狱里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死得极惨,骨头尽碎、阴下破碎,人家家人亲自到皇城喊冤,路上还让你父亲追杀死了两个。皇帝萧颐让你父亲回京城解释,你父抗旨不去。皇帝这才派陈显达、黄瑶带兵来拿人,你爹还起兵造反……这无论是谁来分辨,理也不在你家啊!”
分明是你家里人又菜又爱玩,人家陈显达、黄瑶是奉命来抓人的,你爹拘捕伤人,被正法了,人这哪里做错了,居然还成你仇人了?
王肃沉默数息,平静道:“那刘兴祖不过是低门贱民,草莽之辈,有幸得了官位,死便死了,岂能与我王家相提并论?萧家更是篡权夺位之辈,我父也不过是无奈自保罢了。”
萧君泽目光温柔起来:“你说的有理,天色已晚,阁下要留下用膳吗?”
他,完全符合我的整活的标准啊!
略施小计
王肃自然是没有留下来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