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时候走的?”王照安带着重重的鼻音。
“去年五月底,高血压性脑出血。”
“葬在哪了?”
“在咱们老家。”
王照安的舅舅在老家有一片地,家里有人去世会埋过去,王照安的姥姥姥爷,还有肖媛,都在那。
“怎么让他葬到那了……”
“刚结婚那会儿他就说,你姥姥对他有时候比你奶奶对他还好。唉,希望他到那边能看见回家的路。”
亏得于英还惦记让他死了也要有个家。王照安的脑袋一下子又清明起来,方才一时情绪化掉的眼泪早就干了。
眼神扫过桌子上摆的贡品,王照安觉得于英真是糊涂了,居然开始迷信“那边”。要是真的有,王宽正和肖媛埋得那么近,难道在地下还要把龌龊事闹个没完?王照安差点又要反胃。不管有没有,她死后可绝不要埋在老家,随便烧了撒到哪也不要埋回去。
王照安陪于英感慨了一会儿,离开了书房,去聊活人的事情。
于英知道王照安的脾气,她不想说的话,无论怎么撬她的嘴都听不到答案。所以她没问王照安这两年怎么过的,只说让她找份工作踏实下来,又感谢小周一直对她不离不弃的。
一个词险些把王照安点炸了。
她有些疏离地看着于英,她怎么就自相矛盾,还这么卑微。到她嘴里,她王照安就像得了软骨病的婴儿似的,非得有人扶着才能走。
王照安几次想张口问她,你女儿今天对这个男人多冷淡你看不出来吗?你女儿从叁年前、从十几年前起就不对劲,你看不出来吗?
然而一如曾经多少次话到嘴边,王照安在心里先把气泄了,最后自然不了了之。何况也不能怪于英,一个老年傻白甜怎么禁得住她和周广陵合伙骗人。
深夜回到锦山麓,周广陵在客厅坐着不走,有留宿的意思,王照安却径自回了房间。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到自己原先的卧室洗过澡换了衣服,走到她的卧室,黑灯瞎火一片寂静。
他悄声到床上去靠到她身边,伸手去摸她的脸,却发觉她的睫毛擦着他的手指一开一合地扫了几下。
“周广陵,你觉得我在哭,是吗?”冷冰冰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他收回手去。
“我听说父亲去世,伤心、脆弱,所以谁来都不会拒绝。正好我妈没主见,对我却很有一套,她又坚信‘从一而终’,你讨了个巧。今天真是左右我情感的好机会,是吧?”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思考了良久才说:“我知道,很多东西你都没有了。你让我补给你。”
“我不要弥补,我要遗忘……不奢求完全遗忘,淡忘就够了。”
“你能不能现实一点?”他说,“两年的时间,你忘记什么了?你什么都没忘。你要的自由呢,得到了?还不是把自己有的那点东西拆分卖掉,向公司卖时间和劳力,向炮友卖身体,还差点把自己的孩子也卖了。如果要卖,我出的价高,你卖给我。”
“就算是1332的妓女,还能决定自己接不接某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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