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她没反应过来,直接问了出来。
后来想了想,问得这么直白可能不大合适,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道:“我刚刚已经睡了,是听见有动静,才突然醒过来。”
“我知道。”梁知舟应了一声,看向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疼吗?何大夫又重新配了药,说是能去除疤痕,等好了之后就完全看不出来。等明日我再过来,到时候替你换药。”
她想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将药物拿过来,她这里多的是能帮忙换药的丫鬟,又听见男人开了口,“应该再过半个月的时间,我便会去幽州。到时候若是你需要人帮忙做什么事,可直接告诉初六,又或者递给消息给如意坊的人,那边的管事会帮你办好。”
“怎么这么快?”她也没有听说皇帝要在幽州境内修建道馆的事。
“快了,我打算提前去,看能不能有你父亲的下落。”
若是按照上辈子的进程,虞平生要等两年之后才会重新回到京城。在这两年里都发生了什么应该只有皇上知道,但是他拿出的证据直接锤死了幽州境内上行下效,所贪之巨令人骇闻。
既然知道虞平生的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他自然不想等待那么长时间,想要提前将人找回来。
“等你父亲回来之后,我们就先定亲。”梁知舟说了说自己的打算,“后面再挑挑看,你有没有喜欢的日子,选一个你喜欢的我们再成亲。”
这是第二次听男人提起。
第一次还是她走投无路求上梁知舟时,他说要找人帮忙处理内宅之事顺便提出的。两个人在那时候甚至约定好,等到时候事情解决若是有人反悔,便自动和离,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她其实很喜欢明明白白将代价和筹码的放在交易桌上的模式,但梁知舟这次的的提出来明显又不是一回事。她隐约能够感觉到梁知舟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儿特殊,好像能够勉强称之为喜欢。
但是他们之间是最不该有喜欢这种东西啊。
她借着微光,怵惕地用的余光去看男人的表情,慢慢吞吞说:“你放心吧,我是不会毁约的。等父亲回来之后,随便挑一个好日子就成。”
男人看过来。
黑夜之中只能勉强看出他挺阔的身形,可她仍旧能够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炙热目光。有一瞬间她觉得有一丝丝的歉疚,但是很快又明白过来,合作当中歉疚是最不该有的东西。
“呵。”男人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我记得的。”
虞念清当做自己没有听明白,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要和你一起去幽州。”
梁知舟没怎么想,就拒绝了,“幽州并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一着不慎发生什么乱子都有可能。若是你不放心,我可以经常写信过来告知你那边的情况。”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她咬着下唇,手上也忍不住去揪被面,犹豫着吧要不要将自己做的那个梦说出来。
一来是梦中预言过于玄幻,梁知舟不一定会相信。再者便是倘若梦中预言真的实现,梁知舟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将她直接当做话本子里的妖怪。
说来说去,她对梁知舟的防备是多于信任的,便找了一个借口,“说不准有用得上我帮忙,而且我府中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留在这里不一定是什么的好事。”
“如果单纯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在京城中倒是有不少空置的院子,你可以选几个你喜欢的来回住着。”他的音调有点低,听起来情绪不怎么高。
她便没有再开口,小心翼翼看着他,怕在这个时候将他惹怒了。
小姑娘今日才遭了罪过,头发乌泱泱散在脑后,显得一张巴掌脸更加柔弱。湿亮的眼睛小心看着他,里面有惧怕和戒备,还有陌生。
那种戒备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他只觉得心口一顿,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怜惜她小心翼翼的讨好,总觉得她不该是这样活着,至少在他面前是不该。
他深深闭上眼,手指都在颤抖,有许多的话想要说最后又只压抑为一句, “我明天再过来看看你。”
他怕吓到她,所以选择等。
等他付出足够的耐心与安全之后,等她能相信他。
他就要起身往外走。
刚走了没有两步,一只软绵绵的手就直接塞了过来,握住他的掌心。
“有些事情我真的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你,”她的声音有点轻,仔细听起来有点紧绷,带着哀求,“等我想明白了,我再说出来好不好?”
虞念清有很多的不确定,但是明白现在自己只能依靠面前的人,倒是选择示弱了一次,“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去幽州,最起码第一时间能知道情况,好过闷头等着,可以吗?”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有没有用,内心忐忑。
等了许久之后也没有多等到男人的回答。
原本存着的几分期待逐渐消退,那种低落又重新压在她的头上。她倒是很快将那种失落和难受压下去,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手指就被人突然握紧。
指尖被挨个捏了过去,力道很轻,最后如同缠绵般缠了上来,然后十指紧握。
她有点诧异,紧接着就听见男人放得轻缓的声音,“好,到时候我们一起。”
梁知舟从乐平侯府出来时已经很晚,直接在书房小憩片刻,接着就进到宫中。他现在还不需要上朝,只是在朝会过后,皇上往往会点明让他来陪伴左右,恨不得将他当做自己亲生儿子,就是太子到梁知舟面前都会被比下去一截。
不少人也等着太子即位之后,看梁知舟的笑话。台谏那边更是疯狂上折子痛斥梁知舟行事张狂、欺下媚上罔顾法度,不过皇上一力将折子压了下去,从不过问此事,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这次皇上听说清源真人到了京城,现在就住在紫金山上,便连忙带着人前去拜访。
梁知舟自然也在此行当中,跟着圣驾一起上了山。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头发胡须皆是花白的老叟就坐在山峰之巅的巨石上,他的身后是巍巍连绵的高山和变化莫测的云海。一阵清风吹来,玄青色道袍翻飞,云海翻腾,那端坐着的老叟越发不似真人。
皇上目光沉沉,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打扰。倒是旁边站着梁公公先是惊讶地叹了一声,“原来这就是天上人吗?”
“听说那清源真人如今已九十有余,现今虽头发花白但面上有红气凝而不散,想是修为上应当有自己的心得。”梁知舟缓声说,看向那巨石上的老叟多了几分探究。
皇上心里却一下子变得火热起来。
他现在已经老了,身上总有一些不舒服的地方,也知道自己逃不过生死这么个理,但是谁不想自己能够活得更长久一点。现在见到一个鹤发童颜的修仙之人,他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起来,似乎见到了自己的明天。
一时难掩住激动,他立即说:“我们前去拜访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