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还我血汗钱!”“还我公道!”“欺诈销售!”“害人害己!”
看着这些喷在墙上的字,老罗先是愕然,继而失笑:“至于吗?就一套房子,犯得上用这招躲债吗?”
“王明,你他妈给老子出来!”老罗吼了一嗓子,几步走到门前,抬脚踹到了玻璃门上,“砰”的一声,玻璃门晃了晃。
“王明,是个爷们儿你就出来给我说清楚,老子不差你这套房,但他妈的事儿你得给我说明白。”老罗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砸了上去,“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老罗抬脚就要往里走,我连忙拉住了他。
“算了,老罗。”
“算了?”
老罗猛地回头,我这才发现,他双眼血红,整张脸都扭曲着:“你知不知道这事对我意味着什么?这是我的希望啊,王八蛋就这么毁了我!”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嗓子都喊破了音,整张脸涨得通红。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险些和一个人撞到一起。
那人伸手扶了一下我的肩膀,让我站稳,便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几步走到了老罗的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啪啪两声,老罗怔了一下,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我这才看清,那人竟是张静。
老罗晃了晃,苦着脸:“静啊,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就想摆脱他们安排的命运,咋就那么难?”他咧开嘴,冲我笑了一下,“对不起啊,老简。”
他抬脚,想走到我这边,身子一晃,仰天栽倒。
“他没事吧?”看着躺在后座,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的老罗,我不放心地问道。
“死不了,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罢了。”张静耸耸肩,“放心,小明哥,我们俩都死了,他都不带死的。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吗?”
“老罗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就这么想跟家里划清界限?”
“你一定要知道吗?”张静看着我,神情有些纠结。
看着她这副表情,一时间我也有些犹豫,狠了狠心,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能说太多。”张静叹了口气,“你相信小骡子是个好人吗?”
“信!”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老罗,是我最信任的两个人。”
“那就好。”张静笑了一下,“这就是他一定要和家里划清界限的原因。”
“可他家里对他……”
“那只不过是父母对孩子罢了。”张静苦笑。
身后的老罗传来了一声呻吟,吐了口浊气。他睁开了眼睛,慢慢坐起身,抬手揉了揉后脑勺。“静啊,你咋来了?”他晃了晃头,问。
“我不来,你就把人这给拆了。”张静不咸不淡地说道,“给你指条路,从姑奶奶我这借钱,在这买套房子。”
“还是算了吧。”老罗看了一眼车窗外,几个义愤填膺的年轻人正砸碎残存的几块玻璃,“开发商都跑了,这项目,肯定要烂尾了。再说,欠你的钱,最后利息比本金都得高。”
“那就不怪我了。”张静耸耸肩,“总之,我已经决定在这买套房子了。”
这丫头说到做到,不到一个月,她就真的在这买了一套二手房。
“开发商都跑了,你买这个烂尾楼,有啥意思?你钱多得没地方花了?”老罗不解。
“你啊,就是政治敏感度太低。”张静剥了瓣橘子,塞进嘴里,“这项目是有政府参与的,开发商跑了,政府最后得接盘,不信咱就等着瞧。”
“照你这么说,政府不都成傻子了?”老罗不屑地撇了撇嘴。
让我们目瞪口呆的是,仅仅半个月后,真的就像张静说的那样,政府宣布接手这个项目。
“怎么样?小骡子,我连婚房都准备好了,也快成高龄产妇了,你连婚房都不用准备,上哪找这好事去?”张静仰着头,不无得意地说道。
只是,那时的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套房子最后会落到我的名下。
“小明哥,你可得替我看好这套房子。”就在那一天,在机场,张静亲手把写着我名字的房产证塞进我的手里,“哪一天,我们要是回来了,还得靠那里养老呢。要是我们回不来,”她的神色黯淡了一下,“姑奶奶我这次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小明哥,答应我,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住进那里。”
傻丫头,我才不会住进去呢。那可是你和老罗的新房,除了你们,谁也不能住进去,谁也不能,就是我,也不行。
动车惊魂
不幸到了一定的程度,要想制造爱也制造不出来了。
——亚历山大·克鲁格
1
林菲双手撑住窗户,费力地把窗推开一条缝,12月的冷风吹得她哆嗦了一下。她收回手,拢到嘴边,哈了几口气,双手掌心相对,用力搓了搓,同时转过了身,背对着窗户,看着老罗那间凌乱的办公室。
她双手叉腰,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呼出,发出了拖着长音的“哼”声。
我把盛着温水的水盆放到桌子上,抬手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感觉双腿在不受控制地战栗着。
“简大哥,你快歇着吧。”林菲走上前,挽起了袖子。
“不用。”我摇了摇头,把抹布扔进水盆,浸湿,要拿出来的时候,却被林菲一把抢了过去。
“你啊,就别给我添乱了,赶紧老实坐着,看我怎么干就行了。这种活儿哪是你们男人干的啊。”林菲嘟着嘴,不满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你看看你都什么样了!面黄肌瘦,跟难民似的。”
她拧了拧抹布,挤出多余的水分,利落地展开,一边麻利地擦着桌子上的灰,一边不忘数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