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求你,算我求你行不行?”静丫头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小骡子会死的,他受了伤,现在山里开始降温了,他会被冻死的。他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以前有的一切,现在全没了,你就按我说的那么说,为什么不行?这位,”她抓着我的袖子,继续说道:“是国内最好的刑事辩护律师,
他打的刑事官司,一场都没输过,只要你说人是你杀的,我保证,你什么事都不会有。”
“我的孩子呢?我死去的孩子呢?我丈夫和我公婆呢?”廖娟冷笑了一声,“罗杰的命是一条命,我家人的命就不是命吗?那可是四条人命!”
廖娟的声音渐渐拔高,说到后来,已经声嘶力竭,“他杀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杀人要偿命!他该死,死到山里都算老天爷怜悯他,他这种人,这种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就应该吃枪子!”
廖娟一步步走到了身子不停地摇晃着的静丫头面前,身子微微前倾,一张脸几乎贴到了静丫头的脸上,冰冷地说道:“他该死!就让他死在山里吧,让豺狼猛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让他死无全尸!哈,哈哈哈哈……”
廖娟疯狂地笑着,从静丫头的身边走了过去。
静丫头慢慢蹲下身,将头埋在了双膝间,双手抓着头发,肩膀剧烈地耸动,无声地抽噎着。
“张警官,你要的手续传真到了,队长说你现在可以看档案了。”一名年轻的刑警手里拿着一份传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地上蹲着的静丫头,愣了一下,“简律师,张警官她……”
“我没事。”不等我说话,静丫头已经站起了身,她拢了拢头发,小心地遮好半边脸颊,平静地说道,“我要重新检查一下那几具尸体,你们安排个法医跟着吧。”
“哦。”小警
察茫然地点了点头。
“锐气切割创口分别为11道,18道和32道,死亡原因都是颈动脉破裂引起的失血性休克,致命伤是这里。”当地的法医指着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介绍道,“脖颈处,这小子下手真狠,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他不是凶手。”静丫头冷冷地说了一句。
法医撇了撇嘴,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说道:“那孩子的死因不太一样,致命伤在脑后,锐气打击形成的。从现场的痕迹勘验来看,第一案发现场是在廖娟的房间里,孩子的后脑磕在了桌角上。本来,磕到别的地方都不会死的。”他叹了口气,“可惜了,才九岁。”
“身上的刺切创和颈部的创口形成的先后顺序查明了吗?”静丫头在一具尸体前蹲了下来,问。
“这个……”法医面露为,“我技术不太过关,咱们这地方的设备也不够先进。”
“这有什么难的?”静丫头微微皱了皱眉,“从致命伤的创口形态看,几乎是在瞬间,人就死了,心脏会立即停止跳动,呼吸系统也会停止循环。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人活着时,心搏存在,血液在血管中有压力,血管受损,尤其是动脉破裂,有大量血液流出,甚至呈喷溅状。生前伤,可在皮肤形成皮下出血,创口内有凝血块形成。如果骨折,骨折周围软组织有出血。死后伤,一般无生活反应。虽然损伤尸体的低下
部位或大血管时,有时死后出血也可能出现,但出血量很少,且不凝集,呈流动性。生前切断肌肉,则肌肉有明显收缩,创缘皮肤内卷,因此创口显著哆开。死后不久损伤,创口皮肤也是哆开的,由于收缩不明显,创口哆开不太宽。死后较久形成损伤,尤其是尸僵形成以后损伤,创口哆开很小,创缘没有收缩现象。生前受伤,局部组织因受刺激,数分钟后就开始出现炎症反应。可见到局部发红、肿胀,出现炎症分泌物现象。损伤后受到感染,可出现化脓现象。从受伤到死亡经过的时间越长,炎症反应就越明显,甚至可以皮下出血颜色改变,创口结疤、骨痂形成。死后损伤没有炎症反应。此外,生前受伤,因为呼吸、消化、泌尿功能仍然存在,创口流出的血液可以吸入肺泡或吞入十二指肠,还可以出现空气栓塞等现象,这些都是生前伤的明证。通过检验损伤有无出血现象,组织有无收缩,有无炎症反应等情况,从而可以推断损伤是生前形成还是死后形成。”
“这些伤口,”静丫头指了指廖娟的丈夫胸前的创口,“从肉眼就能看出来,虽然有一定的生活反应,但皮下出血轻微,应该是在濒死状态下形成的,也就是说,凶手先造成了致命伤之后又做出了这些切割的举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连串的术语让这个法医有
些震惊,他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对法医学竟然有着如此深入的研究,茫然地看了看我,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是附加举动,凶手杀人后,还不解恨,才会这样做。咦?”静丫头突然俯下身,凑到了尸体的身边,抽了抽鼻子,“这尸体上怎么会有股怪味,你们做什么了?”
“哦,是大酱。”法医连忙答道,“我们尸检的时候就发现,这些尸体上都被涂抹了大酱。”“抹大酱?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静丫头不解地看着法医。
“这是我们当地的习俗。”法医说,“老人家说要是受了伤,就往伤口上抹点大酱,能止痛,还能加速伤口的愈合。”
“人都死了,还这么做,有意义吗?”我无奈地笑了一下。
静丫头站起身,眉头紧皱,片刻之后,她猛地挥了一下拳头,“我知道了。”
4
“叫你们这说话算的人过来吧。”不等我说话,静丫头就向年轻的法医吩咐道。年轻的小法医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
“看我干吗?我又不是你领导。”我笑了一下,“按张警官说的做吧。实话告诉你,张警官在我们那是省厅的主检法医师,她的判断,轻易不会出错的。”
听我这么说,法医“啊”了一声,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静丫头,似乎还在怀疑她的身份。
“用不用跟我们厅里核实一下?”静丫头摆弄着根本没有信号的手机,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不用不用,我这就去叫我们队长。”小法医连连摆手。
五分钟后,脸色不善的刑警队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张警官,这案子已经定性了。”一见面,他就生硬地说道。
“如果你们弄错了,那就是一桩冤假错案,你,和所有参与案子的警察都要被追责。”静丫头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这句话让壮实的刑警队长怔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让我们信服的理由。”
“我当然有。”静丫头的语气无比自信,“你们的法医应该跟你说过了,尸体损伤形成的先后顺序是先致死,再形成其它伤口。你也是老警察了,凶手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你应该很清楚。”
“泄愤。”刑警队长点头道,“但这并不能排除罗杰的嫌疑,前期的侦查显示,最近一段时间,罗杰的生活非常压
抑,他完全有可能借此发泄。”
“那大酱呢?”静丫头反问,“凶手杀完人后,往尸体上涂抹了大量的大酱。我刚才问过这位小哥,他告诉我,这是你们这里的习俗,往伤口上涂抹大酱,说是能止痛和加速伤口愈合。”
“我们这里确实有这种习俗。”刑警队长不满地看了一眼小法医,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但我们并不知道,罗杰也不可能知道。这是我们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更何况,”静丫头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罗杰杀人之后做出砍切的举动是为了泄愤,那他为什么还要涂抹大酱帮被害人止痛?这不是多此一举是什么?”
“那你的意思呢?”刑警队长微微皱眉。
“报复!”
“报复?”刑警队长愣了一下,“你刚才不是还说,是帮被害人止痛?”
“可是被害人已经死了。”静丫头冷笑,“再这么做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出于愧疚,但如果是这个原因,凶手在涂抹大酱的时候会非常小心,均匀涂抹,覆盖所有伤口。”
“是这样的吗?”刑警队长看向了法医,眼神里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法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却咬着牙慢慢摇了摇头,“不是,是胡乱泼涂上去的。”“看起来,是不是也很像泄愤?”静丫头连忙问。
“对。”法医点头。
“这就对了。这说明,凶手常常遭遇这种待遇,受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