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手,狠
狠掐了一下大腿,疼。我知道我是清醒的,医生和护士们还在忙碌着,病人们还在交谈着,可我无法接收到那些信息,我只知道,这些气息里没有我要找的那个人。
深吸了一口气,我猛地推开了病房的门,力气如此之大,那扇门豁然洞开,然而我的心也骤然跌落谷底。
他不在。病房里的一切还保留着三个小时之前的样子。
我该怎么办?
我麻木地转身,机械地抬脚,离开病房,走出医院,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是用尽全力的奔跑。
“你果然在这里啊。”
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是在罗大哥和静姐的家中了,简大哥正靠坐在一条长椅里,双手搭在腿上,垂着头,对我的招呼不理不睬。
我双手撑住膝盖,剧烈地喘息了一会儿,等到呼吸渐渐平稳,这才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
“我就知道,你肯定来这了。”我侧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颇有些自得,“你还没告诉我,何礼和李平后来怎么了呢。”
没有人回答我。
简大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又远隔天涯,远到我连他的呼吸和心跳都无法感觉到。
一阵风吹过,扰乱了发丝,恍惚中,简大哥似乎动了动,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等着他抬起头,冲我微笑,对我说,我们回去吧。
然而,我无法确认那究竟是不是我的幻觉。
我慢慢侧头,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
肩膀上,伸出手,从背后虚揽着他的腰。身后的树林里,微风拂过,树叶摩擦,传来阵阵哗哗声,如诉说,如哭泣。这就是世界结束的方式,并非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
“简大哥。”我缓缓开口,浑没注意到,两行滚热的液体已经顺着脸颊淌下,“你还有秘密没有告诉我啊,你还没有说,我本可以不用和你们在一起,你还没有向我道歉,我会原谅你们,我会说,我是自愿的,我会说,我本来就不想上学了。你们啊,为什么连这样的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你还有故事没有写完啊。这个结局,我多希望不是我,而是由你亲自告诉大家。”“我啊,真傻,为什么会信了你的鬼话。”
2013年4月,简大哥亲赴梅里雪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和静姐一起救出了身陷杀人嫌疑的罗大哥后,罗大哥和静姐的婚礼终于正式提上了日程。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得到静姐家人祝福的婚姻,为这件事忙碌的也只有他们三个人。
装修房子,订酒店,发请柬,拍婚纱照。每一个环节,简大哥都亲力亲为,甚至为此暂时放下了律所的经营。
一切进行的都非常顺利,除了房子的装修隔三差五就会有管理部门来检查叫停,除了酒店都抱歉地表示目前没有空余的时间,除了发出去的请柬回应者寥寥无几。
罗大哥和静姐全不在意,没人给他们拍婚纱照
,简大哥就抱起相机,亲自充当摄影师,律所的每一个人都成了他们的后勤人员。
像每一个行将结婚的人一样,罗大哥僵硬地摆着姿势,静姐难得笑颜如花,如果她肯理起刘海儿,那就更完美了吧。
6月15日,罗大哥和静姐的新房终于装修完了,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忙着采购家具家电,看着那个小小的一居室慢慢有了家的样子,律所的每一个人都由衷地替他们感到高兴。
乔迁宴开始前,简大哥接了一个电话,匆匆赶回了律所,却直到傍晚时分仍旧没有回来。
“这小子,不会是看到我们结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自寻短见吧?”罗大哥开了个玩笑。
“你以为谁都像你?”静姐白了罗大哥一眼,“小菲,把那盘牛肉给我,咱们先吃,不等他,等他回来的时候,让他喝汤。”
“别啊,那多不厚道,好歹给他留片肉。”罗大哥笑道,掏出手机,拨通了简大哥的电话,他的手机却在卧室里响了起来,“这老小子。”罗大哥有些无奈,“等我半小时,我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
罗大哥说着,抓起车钥匙,下了楼。
这一去,他却和简大哥一样,再没有了音讯。
天色渐晚的时候,静姐的脸色有些难看。
“静姐,我好饿啊。”我无聊地摆弄着一根青菜,“你说,罗大哥会不会是婚前恐惧症犯了,借机开溜了啊?”
“他敢!”静姐的身
上腾地升起了一股杀气,“老娘好不容易才得手,煮熟的鸭子还想飞?”
“哎,你还别说,咱们小菲说的还有那么点道理。”王大哥——之前的行政,现在的王律师突然道,“这简主任和罗副主任的关系啊,我一直没太看明白,但绝对不是简单的合伙人,也不是兄弟那么单纯。让我想想啊,我记得,罗副主任一直念叨着想去荷兰,荷兰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吧?那地方,可是同性婚姻合法的啊。”
王大哥瞄了一眼静姐,见她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要我说,罗副主任和张警官啊,那就是形婚,现在良心发现了……呃,当我没说。”
静姐突然用杀人一样的眼神看着王大哥,让他知趣地闭上了嘴。
“哼,他们要是敢跟我来这套,看我不阉了他们。”静姐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手里的筷子啪地一下断成了两截,王大哥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静姐拿过手机拨通了罗大哥的电话,眉头却越皱越紧,罗大哥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咱们过去看看。”静姐说着,就站起了身,“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家伙能玩出什么花来。”
为了这顿乔迁宴整整饿了一天的我和王大哥一百个不情愿,却不得不跟着静姐。以她现在的脾气,见了罗大哥,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事来。
十五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律所的楼下,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几辆警车闪着
警灯围在楼下,全副武装的警察正呵斥着将围观的人群驱散,紧张地检查着手里的装备,一名嚼着口香糖的狙击手仔细地挑选着一枚子弹,将它压进了弹仓,冷漠地向指定位置走去。
“出什么事了?”静姐拉着我们挤出人群,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向一名警察问道。
“杀人。”这名警察简洁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