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号,断了所有国内的消息,不再让助理派人监视裴言的生活。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吞玻璃的秦婉,他也应该给裴言自由。
半年后他接到了秦婉高龄产妇成功怀孕产子的消息,江淮年在国内气得进了医院,他有些想笑,于是决定去看看秦婉。
从她抛下他,再到重新相见,他们之间隔了二十年。
二十年足够磨平所有的一切,秦婉终于能够抛下那些痛苦和怨气,坦然地面对和过去相关的一切,她看见他,眼里第一次带着母亲的关怀:“你长得像他,却又不像他。”
江越陪了秦婉半个月,他们绝口不提那些她离开以后缺失的过去,像一对普通的母子,聊着闲话家常,聊着感情工作。
江越终于有一个可以坦然提起裴言的诉说对象。
“那其实,你很爱她吧。”秦婉看着他,目光尽是温柔:“如果真的很爱她,就不要错过。不要总以为也许没有她的日子自己依然能够照样过,但后来你就会发现,没有她的话,那只能被称作活着,而不是过日子。”
秦婉看着窗外楼下,丈夫抱着孩子在花园里哄睡的场景,笑得很动人:“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值得的时候,为了这个,我可以放弃一切。”
于是江越回国了,他决定不要江淮年的公司,他决定带着裴言去一个离江淮年很远的城市,然后过上普普通通,但是值得的日子。
他在裴言家门口等了她很久,却只等来了时予。
他终于知道,他不能没有裴言,可是裴言并不是不能没有他,她从来就没有等待他的义务。
江淮年安排的相亲对象是林氏银行大小姐,对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长得还行,但是你这么阴沉沉,不会家暴吧?”
他还没说话,大小姐就直接拉着她身边护送她来的保镖来了个激情亲吻,亲完后她对着他笑:“不好意思啊,介绍一下,我未来孩子的爸爸。如果你能忍受戴绿帽而且以后给别人养孩子,我们结婚也不是不行。”
回家后江淮年打探他的相亲情况,江越一如既往地冷漠说:“没兴趣。”
“你怎么对谁都没兴趣。”江淮年不怀好意地笑了:“你以前喜欢过的那个小女孩叫什么,裴言对吧,要不要把她绑过来做我的儿媳妇呢,应该很有意思吧……”
江越心底一片冰冷,他疲惫地说:“林小姐很不错,我们会结婚。”
婚礼都是由他一手操办,林小姐除了带着她的保镖到处偷情以外,就只会来给他添乱。
“说实话,就算你当我名义上的老公我也很不满意,唉,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破坏婚礼啊,你逃婚还是我逃婚?你有没有前女友什么的,让她来当场抢亲。”
江越冷冰冰地看她一眼,说:“没有。”
林小姐不信,回去就调查了一番,看着送上来的裴言的照片,心满意足地笑了:“这不是有嘛……裴言,不就是他车里那个车饰挂件y吗。既然他余情未了,那么我就在逃婚的时候补他一个新娘好了。”
于是那份包装精致豪华的婚礼礼盒,就这么寄到了裴言的手中。
江越26岁的人生里隻喜欢过一个人,她叫裴言,后来,她死了。
七月末的天气总是燥热不堪,但依然有一群小女生顶着大太阳也要排队来书店,只为了看一眼这间新开的书店老板到底有多好看。
时予耐心地送走又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猜测着今天那个人又会不会准时来。
果不其然,下午七点,江越准时出现在书店门口,布满红血丝的眼底尽是不耐烦:“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卖给我?”
时予冷冷看他一眼:“我说过,不可能。”
“她周围那一片墓地位置都被你买下来,你卖一个给我又会怎么样?”
时予不回答,看着他身上的病人装束皱眉:“怎么换了家医院也能让你逃出来,现在的医院安保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江越冷笑:“你以为你特意打了招呼要他们看住我我不知道?我想要的,你拦不住我的。”
书店还有滞留的客人,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江越,时予不想他吓到他们,直接联系人准备请江越出去。
江越目光一凛:“你总是自以为是地替她做决定。瞒着她不让她见我的是你,现在连她死了阻止我埋她旁边你都要阻止替她决定。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她要是知道你是这副面目,你以为她又会对你有多少喜欢?”
时予轻轻笑起来,语气冰冷:“那就等我死后见了她再说,但至少,我知道她不会想死后再见到你。”
“你凭什么擅自决定,去猜测她的心情。”
“凭这个吧。”时予终于没了和他纠缠的心情,他从书桌抽屉里掏出一份文件袋,里面装的是当年他作为主治医生接收裴言的完整病历。
“你看完这个,真的觉得你还配死在她身边吗?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出现,你又凭什么觉得她死后会想再见到你。”
裴言的病历只有薄薄几张纸,不带一丝感情地记载了伤情。
19刀,213针。
回家后他命令人整理当时的相关材料给自己,在媒体采访的新闻里,他看见了对着镜头眼里依旧写着惊恐未定的裴言。
他到底,在做什么……
江越痛苦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他最想保护的,最想留住的,却因为他受的伤害最多最痛。
下一秒,他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毫不留情地捅向了自己。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他麻木不留情地在自己身上还原裴言受到的那些伤口,感受她当时到底有多痛。
她那么怕痛,做饭时切到手都会委屈地抓着他撒娇半天,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一定是想,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了吧。
十八……
温热的血流了一地,手机铃声模糊在耳边响起,他懒得理会,艰难地将刀子对准了心臟的位置。
第十九刀。
尖锐的刀口划破皮肤,穿过肌肉组织的层层阻碍,终于,捅破了跳动的心臟。
他解脱了。
江越的死在第二天就登上了新闻头版,备受瞩目的财阀新贵却在家中自杀,一时间猜测纷纭。
时予看到消息时,原地愣呆了好一会儿,最后沉默地拨出一个电话:“嗯,何助理,你们江总在我这里买过一个墓地,你尊重他的意愿,到时候把他葬在那里吧。”
他疲惫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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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墓地是不能转让的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