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厅堂正左前方坐着两人。
一是满脸堆着笑意的段老爷,一是今天来段府的贵客。
只见那贵客一身尚未来得及换去的红色官服,腰系黑带,面如冠玉,双眼有神,眉骨清朗,身姿清越,不像大官,更像状元郎。
谢温峤也确是大周的状元郎出身,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官位。
看面相像正直好官。
不过是与不是,也不耽搁贺岁安稍后要做的事。
她恰好被分到段大公子身侧伺候用茶,似循规蹈矩地给他奉茶。段大公子见伺候人的婢小女容貌出色,心猿意马了片刻。
愣是段大公子以前再纨绔,也晓得今天不得在贵客面前乱来,否则他爹非得弄死他不可。
段大公子装得一本正经。
贺岁安的小脑袋瓜子却一转,借着袖摆的遮掩,拿出装有幻蛊的小陶瓷,用指头拨掉布塞,悄无声息地放幻蛊到段大公子身上。
他手腕有被蚊咬之感。
很轻微的。
但段大公子用幻蛊多年,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心生疑窦,想撩开袖子看看,却被段老爷喊了一声,他只好暂时将此事放下。
段老爷叫段大公子是想介绍他给谢温峤认识,攒点日后的人脉总没错的。段大公子也明白父亲的心思,今天收敛性子做事说话。
谢温峤面对他们谈吐自如。
紫衣女子端坐在席位上,没有半分要攀交情的想法。
她夫君二公子面容消瘦,虽沉默寡言,但举止也还算体面。
贺岁安的目光不小心与紫衣女子无意扫过的眼神交错,对方像是从未见过她一般,淡定转过脸,举起茶杯,自若地抿了口茶。
这是没认出她?贺岁安的心情如过山车起伏着。
也情有可原。
若不是紫衣女子和她夫君夜晚在船舱外闹的一遭,贺岁安恐怕也不会注意到她,那晚对方匆匆一瞥,可能压根没把自己放心上。
不记得也好。
贺岁安希望她不记得自己,不然如果被她问起来,肯定又得多一桩麻烦事,说不定直接被他们发现她们不是段府的婢女。
在贺岁安不再朝这边看时,紫衣女子忽又看了她一眼。
紫衣女子慢慢地垂眸。
她一句话没说。
贺岁安估摸着时间,端稳茶盏稍稍后退,段老爷此刻正要段大公子给谢温峤敬茶,谢温峤婉拒。
段大公子以为他是意思意思推却一下,举着上好的西湖龙井茶过去敬他,走到一半,手一抖,茶全洒了,他红色官服一片深色。
段老爷愣住。
紫衣女子抬起眼。
段二公子坐在原位看也不看自家大哥干了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段三公子还小,又是小妾所生,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段大公子猛晃了晃脑袋。
他脚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浮起来,极其奇怪。
谢温峤靠得近,礼节性伸手扶住他,嗓音清澈透亮,似在水里浸过:“段大公子,你没事……”
“你给本公子滚开!”
此话一出,全场缄口结舌。
段老爷先反应过来:“逆子,你这是作甚!”
他又认得出这是自家儿子用过幻蛊的样子,心虚招人过来,急道:“大公子这是在外面喝多了,你们还不快把大公子带下去。”
谢温峤不傻,他也是在官场混的,岂会分不清对方是不是喝醉了,段大公子身上没有丝毫的酒味,怎会是喝醉了发酒疯。
他静观其变。
段大公子却甩开了下人。
“滚。”
他死死地盯着一身红色官服的谢温峤,在幻觉中把对方看成了已逝的妻子,那晚她也是穿了一身红衣被他活生生打死的。
“你这个贱人回来了?”
谢温峤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段大公子在幻觉中看到自己的妻子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变态的兴奋,抬手就要再掐死她一回。
段老爷一看段大公子居然要掐谢温峤,差点晕死过去,想过去阻止,被他一甩,跌到在地,都一把老骨头了,要没半条命。
“快!把大公子拉开!”
段老爷大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