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最终没多言,转手递菜篮子给正在扫地的小二,叫他拿回后厨,贺岁安再次向他们道谢,随后踩着绣花鞋哒哒哒地上楼了。
出去大半天的贺岁安貌似什么也没买,两手空空。
除了手里的红蛇。
她一上楼就放下红蛇,客栈大堂有客人,他们可能会怕,所以贺岁安才抱着红蛇到楼上。
红蛇一落地便往房间爬去,碍于房门紧闭,它没法像钻窗户那样钻进去,贺岁安推开房门,等它先爬进去,她再跨过门槛进房。
房间里的毒蛊绕着床爬。
贺岁安一进来,毒蛊一窝蜂似的散开了,而祁不砚坐在窗台上,双腿自然垂下,望着长街。
他身上的银饰沐浴在风中,叮当地响,谱成一道没有规律,却又很是好听的曲子。
听到开门关门的动静,祁不砚也没有回首查看。
不用看,也知道是她。
毒蛊只有在见到贺岁安,才会有躁动且兴奋,但又要压抑住想咬人的恶性的情绪,祁不砚是毒蛊的主人,比谁都清楚这件事。
所以他知道是贺岁安。
不会是想杀他们的那些人。
贺岁安的血肉有点特殊,跟常人不太一样,祁不砚的血肉也跟常人不太一样,可那是因为他体内有天蚕蛊,融合了此蛊的气息。
天蚕蛊对毒蛊有天然吸引力,毒蛊想吞噬它,又怕它。
而她不是的。
贺岁安体内什么也没有,到底是什么使她的血肉跟常人不太一样的呢,祁不砚想不明白。
在祁不砚还要想之时,贺岁安也爬上窗台,坐到了他身边,窗台不大,恰好能容纳两个人,他们的身体紧挨着,气息交错。
她在外奔波半天,腰酸骨痛,伸个懒腰:“你在看什么?”
祁不砚抬了抬眼帘。
“没看什么。”
他偏过脸看贺岁安,少女不知在外面做了些什么,长发微乱地垂在身侧,衣裙很多褶皱,小脸也脏兮兮的,鼻尖一点黑。
贺岁安浑然不知自己是何等模样,祁不砚摸她散发着凉意的脸,指腹擦去她鼻尖的黑点。
“有脏东西?”贺岁安也跟着摸了一把自己的鼻子。
“嗯。”他垂手。
贺岁安用袖摆乱擦一通,擦得脆白的皮肤泛起浅色的红,仰起头问他:“现在还有么?”
祁不砚:“没了。”
她拉起祁不砚的手,离开窗台,要带他去用饭。贺岁安忙碌一下午,没空吃东西,祁不砚看着也不像吃过的样子,正好一起吃。
他们今晚在客栈旁边的一家食肆用饭,没花多长时间。
贺岁安以往吃得最慢,今晚狼吞虎咽地吃完一顿,等祁不砚吃完,结账,飞快地带人回客栈,像急着做什么,又像怕错过什么。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齐亮,长安城内似多了一条一条蜿蜒的火蛇,流光溢彩,尤为壮观。
他们爬上客栈的屋顶。
贺岁安四下张望。
祁不砚身上的银饰因在琉璃瓦上走动而动,银饰的阴影投落到皮肤,添了一抹朦胧之意。
客栈对面的长街蓦地传出一道惊呼,百姓望向半空,指着仿佛凭空出现的诸多孔明灯:“谁放的孔明灯?上面还写着字。”
每一盏孔明灯上都写着相同的字,歪歪扭扭的繁体字。
屋顶上。
晚风起,银铃晃。
夜空中,灯火摇曳,随风而飘,一盏一盏孔明灯似能汇聚成繁星。贺岁安凑到祁不砚耳畔,吐息微热:“生辰快乐,祁不砚。”
长街的百姓中也有人好奇地念出了孔明灯上的字,一声接着一声的生辰快乐响起,祁不砚却只听得见贺岁安说的那一句。
少年耳根发麻。
恍若有一颗石子掷入如死水般平静的水面,荡起圈圈涟漪。
涟漪久久不散。
祁不砚想抓住那颗石子,然后紧紧地攥手心里。
哪怕石子的棱角会划破皮肤,弄得血流不止,他也要,为什么要呢,说不出来,不清楚。
可他就是要。
与此同时的长街角落, 有不少人影晃动,沈见鹤撩起袖袍,手指勾着只钱袋,在给帮忙放孔明灯的人发银钱, 一人一文钱。
他边发着银钱, 边想, 自己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