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2)

我还没挤到摊位前,就听见一阵杀猪似的嚎叫:“杀人了!杀人了!”

“我今天就让大家看看,千人骑万人跨的母狗长啥样!都看好了啊!谁他妈都别要脸了!”

我一听这声音,迅速丢下程厦就往前跑。

我妈躺在地上,鼻子前都是血,头发被后爸攥在手里拖着走,周围都是人,却没人敢拦。

我冲上去:“你干什么呢!”

他气得双眼通红,没认出我来:“他妈没你事啊!不想死给我滚!”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就站着!我看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他一贯的欺软怕硬,一时间愣在那,我一把推开他去扶我妈。

我妈满脸是鼻血,一边蹬腿一边吼:“赵老三你自己废物点心!你有本事找老爷们儿拼命去啊!打媳妇你特么算什么本事啊!”

保安也终于上来了,各自将他们拉开。

赵老三终于认出来我:“啊,大家不认识吧!这是她闺女,卖到非洲舔黑人沟子去!她们一家子就不是人!狗!母狗!”

我妈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扑过去就挠他的脸:“你自己是废物你瞅谁都不正经!你啥东西啊!都听清楚了,赵老三是天残!你断子绝孙!”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拦住她。

可谁也没想到,赵老三窝囊了一辈子,突然操起案板上的砍骨刀,兜头朝我们这边砍过来!

我只来得及后撤一步。

就在那一刻,程厦冲过来抱住了我。

“他总打你吗?”我抱着手臂问病床上的我妈。

“跟你有啥关系啊?”她冷冷的说:“回去!”

“你是我妈,我能不管你吗?”

她冷笑了一下,道:“你不用管我,一早说好了,我不管你小,也不用你管我老!”

她就是这样。

小时候她离家出走,我爸让我去找她回家,说找不回来就打死我,我一边抹眼泪一边去了。

她在摊位旁和一个男的说说笑笑,喂那个男的吃高粱饴,一见我脸色就冷下来。

我说:“妈妈,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那个鬼地方干啥。”

“可是你不回去,我爸就要打死我。”

“那是你的命!”

她冷笑了一下,棕色的瞳孔就像一只发怒的猫:“回去告诉你爸,他自己愿意烂在臭水沟里,想用孩子绑着我一起烂,做他妈的梦!”

她那时候漂亮极了,穿着皮夹克、化着紫色眼影,冷酷的像个女杀手。

可现在,女杀手也老了。

医院的灯光照亮了她脸上的沟壑纵横,包括脸上的青紫,头发染了很多次,毛毛躁躁的,还是盖不住白发。

我低头转了一万块钱,然后抢过她的手机,点了转账确认。

她太虚弱,抢不过我,只能发怒“我不要你钱!拿走!拿走!”

我说:“我管不了你,但他要再打你,拿这个钱跑!”

说完我就出了门,把她所有的吼声都关在病房里。

程厦在医院门口等我。

他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了,赵老三手上没劲,衣服都没能划破,只在他后背上留一下一道青紫的痕迹。

巨大的羞耻,让我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只是问:“疼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不哭。”

我才发现,我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永远丢脸,不管怎么努力,都会时不时冒出一件事提醒我一下,我就不配体面。”

月亮怎么能在凡尘里打滚呢?

程厦说:“你不一样,你已经从那个环境中跳出来了。”

我摇摇头:“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妈当初为了一条好看的裙子,就可以跟人睡觉,我为了把项目做成,也没有什么底线。”我想起在老冯家徘徊的那个夜晚,让我犹豫的不是尊严。

是住在我心里的月亮。

“而我爸,一辈子没什么出息,见到有钱人就冲过去点头哈腰,然后回来大吹特吹自己有人脉。”我道:“我小时候特别看不起他,可是你知道在非洲他们叫我什么吗?大太监,因为领导一个眼神,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提前安排好,恨不得自己趴在地上让领导皮鞋不沾泥。”

我笑起来:“谁说不是遗传了我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