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洗个热水澡,然后狠狠睡上一觉,把疲乏、痛苦、恍惚都通通的忘记。
奶奶不知道我回来,我用钥匙打开门。
我看到了,一家人。
弟弟躺在在我的沙发上看电视,后妈穿着我的衣服,忙里忙外的端菜,而我爸坐在我木兰花纹的椅子上一边抠脚一边打电话,见我来了,一下子呆在那里。
奶奶慌里慌张的从里屋走出来:“冬雪,你回来了……哎你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呢?”
“回自己家打什么招呼啊!”后妈夸张的嗔怪:“快来吃饭快来吃饭!我刚好买了条红烧鱼。”
见我盯着她,才不自在的扯扯衣角,道:“我没带够换洗的衣服,先穿你的一下。”
奶奶拉住我的手,不知所措的解释:“我跟那个保姆处不来……小伟来找工作,我就想着反正我自己住也是闲着,那,那……还不如家里人……”
小伟,说起小伟,自我进门,他理所当然的躺在我沙发上,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别开她的手,低声道:“所以我玩命的赚钱,是为了养活他们家……是吗?”
“他们不住,你回来了他们就走!”奶奶急得前言不搭后语:“别生气,你别生气!”
我爸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怎么跟你奶奶说话呢!我是你爹!我把你养活这么大!住两天你的房子怎么了!我就是要你把房子卖了也是应当!”
我轻笑了一下,说:“你还是那样,一心虚就骂人,好像嗓门大了,就占理了。”
“我是奶奶养的,妈妈给的生活费……你和这个女的处对象的时候,她非说我偷了她的东西,你一脚把我从楼上踹到楼下,凭这个……”我一脚将桌子踹翻在地上,汤汁菜肴稀里哗啦的洒了一地,后妈尖叫起来。
就连沙发上的少爷,也终于从电视节目中移开目光,看着我呆住了。
我依然平静,慢条斯理的说:“凭这个,你们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在我家吃饭。”
我看向我爸,他想做出怒气冲天的样子,可是,大概是我现在的样子太过骇人,像极了他怕了一辈子那种“达官贵人。”
他瑟缩了一下,尴尬的躲开我的目光。
“我以为我们心照不宣,所以一直给你们留着脸,给脸不要脸就没办法了。”我看向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明天我回来之前,从我的房子离开,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
弟弟由惊愕变愤怒,他赌气地嚷:“你干什么!我们就不走,我看你能把我们咋的!”
“宝贝,你不会想见识我的手段的。”我甚至笑了一下:“我混工地的。”
奶奶已经哭哭啼啼的在拉我了,我缓慢的把她的手拉下来,道:“我不是在给他们机会,我在给你机会,老太太,明天他们还在这里,我会请人把你一起赶回去。”
说完,我就走了。
其实我可以报警今天晚上就把这一群人清出去。
可是我太累了,我累得已经没力气去吵架,甚至也没有力气继续住在这个地方。
多荒唐啊,他们把这里变成了他们的家,整个房间充斥着那他们家的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每一次伸手要钱,那种如坐针毡的尴尬和煎熬。
我不怪奶奶,她就是一个抠门、浅薄、虚荣的老太太。
我只是难过,这世上,其实没有一个人,是我真正可以全身心托付与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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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秋雨中走了很久,走到刘海都湿透了,缓缓往下流水。
我走到了程厦家门口。
我没有告诉过他我回来了,少了他那种病态的执拗,我们每天的聊天乏善可陈,早安晚安吃了吗?
可是现在,我特别特别想见他,就像在黑暗中走了太久的路一样,我急着去见月亮,去辨别方向。
我摁响了门铃,摁了很久,才听见脚步声。
是程厦,他打开门,如水的暖光倾斜而下,照亮了一角黑暗的楼宇。
“冬雪?”他吃惊地看着我,道:“你怎么来了?”
我注意到,他穿了一件挺括的蓝色衬衫,而不是家居服,而且他说的是,你怎么来了?
于是我笑了,我觉得这一切太搞笑了。
我说:“屋里有人吗?有人我就不打扰了”
这就是你抢来的胜利,一个垃圾
“这世界上大多数男人都是腐烂生蛆的货色,你以为你捧着月亮,可一会蛆虫就掉了你满手。”
我回来前,曾去见了于诗萱。
赤那为她专门建了个快递站,但县城终究还是太偏僻,她经常会坐飞机去北京扫货。
我就是趁这个时候,约她见面。
是在北京skp的咖啡厅,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等我,一边翻看着笔记本。
那种曾经果冻一样的清新娇嫩,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珠光宝气。
——尽管她通身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只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毛线裙。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我殷切的笑着,坐到她对面,询问:“看什么这么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