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西风独自凉,夜雨过寒江。碧水朱阁春散场,往事断西厢。
过往的记忆潮水一般将他吞没,包裹着他孤寂的灵魂。
犹记那年枝上黄鹂报新棠,堂下故人染昏黄,宿雨沾湿旧回廊,珠帘轻卷木檀香。爹打仗回来,卸去冰冷威严的铁甲,用粗糙的胡茬蹭他的小脸,逗得他咯咯直笑。娘笑靥温婉,云鬓银簪,鹅黄衫子豆绿裙,柔荑玉手给他端来一碗刀削面。白底蓝花的瓷碗,亮晶晶的油花,荤汤白面,红椒绿葱,伴着顾煜无忧无虑的童年付诸一炬,仿佛就这么永远定格在了昨天。
“煜儿过几天就要去边疆打仗了,这次形势不利,煜儿此去生死难料。爹娘记得在天上保佑煜儿啊。”顾煜跪在坟前磕一个头。
世人只知他英明神武,战功赫赫,却不知他每一次赶赴边疆,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当年他初入军营,曾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弟兄,少年们勾肩搭背,笑谈壮志可凌云,共同走过八百里云月间的刀光剑影,到如今只剩下他和苏云澈在世。
万里山河长寂悲,荣辱阖棺是与非。阳关一去几时回,窄袖难拭征人泪。
顾煜心不在焉地策马回府,见萧灼华正在厨房忙前忙后。
“回来啦,今天厨子告了假,哥给你简单做碗面。”萧灼华一袭白衣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霞光淡淡停留在他的背影,缱绻在他琼花似的的衣摆。
萧灼华站在灶前,左手端着一团面,右手持一把锋利的菜刀,手法娴熟地削着,薄厚均匀的面片如同翻飞的玉兰轻盈地落进滚水里,又如白鲤迂回般沉浮蹁跹。每一刀几乎都贴着指腹滑过去,每个动作却都沉稳而娴熟,这是曾经萧灼华不知血淋淋伤过多少次,才专门为他的小少爷练出来的本事。
厨房弥漫着肉香,顾煜闻出是从小喝惯的牛肉汤。
想起小时候娘端着刀削面对他笑的样子,顾煜的心猛烈地刺痛起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从心底升腾,点燃起他念念不忘的恨意。他咬着牙压抑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克服少不更事的冲动易怒。
顾煜冲到萧灼华面前,夺过他手中的面团,狠狠砸到地上。
萧灼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刀刃一下子削到了手,拇指割了很深的一道,血从白皙的指腹渗出,缓缓流下触目惊心的鲜红。
“嘶……”萧灼华疼得眉头一皱,怕伤到顾煜,忍着痛轻轻放下菜刀,血流下来,一滴一滴染红了衣袖。
“十三年前的今天,你这个扫把星给萧肃当走狗,塞了一封破信,害死我爹娘。你竟然还有心情若无其事地吃面?心可真大呀,萧灼华。你他妈为什么这么贱!”顾煜一把揪住萧灼华的领子,信香带着攻击性,气得眼都发红。
“对不起,我……忘了……”萧灼华被拽得呼吸一滞,被信香压迫得双腿发软险些站不住,“我不是故意……气你的,都是我自作主张……咳咳……下次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