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臣别过脸,“我说过了,不许总低着头。”
沈烛音立马抬头,继续央求:“阿兄……”
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蓦然握成了拳头,又忽地松开。谢濯臣心中异样,他一方面想要她成为一个独立的、自主的、有尊严的人;另一方面,又明知该放她自由,又很难不去介意,她居然那么快和别人有了秘密。
“天黑前。”他背过身,“天黑前必须回来。”
沈烛音面露惊喜,“我很快会回来的!”
她冲言子绪招手,两人一左一右从谢濯臣身边穿过,带起了一阵风,吹得人心中微凉。
他们一走,谢濯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房间里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谢濯臣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握紧,又张开,握紧又张开。
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竟让他生出了惶然之感。
……
言子绪虽然是被“放逐”来书院的,但他在书院的待遇是所有学子中的独一份。宽敞的房舍,价值不菲的摆件,美味的佳肴,于他而言,都是很平常的东西。
他带着沈烛音参观,以为这个为钱财忧虑的小姑娘会为所见惊叹,但是没有,她半点惊讶和羡慕的都没有。
他们兄妹都是怪人,言子绪挠挠头,生出挫败感,不死心道:“你要是看上了什么,随便拿。”
沈烛音摇了摇头,诚恳道:“无缘无故拿别人的东西,阿兄定会责怪我。”
言子绪嗤笑一声,“他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脚步倏忽顿住,沈烛音微微怔愣。
走在她前面的人还在大放厥词,“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是不是胁迫你,你跟我说啊,小爷我肯定会帮你脱离苦海的!”
她回过神来,拽住言子绪,看着他的眼睛极为严肃道:“你若真心想跟我做朋友,就请你尊重他。他是我的兄长,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义,我绝不许别人在我面前说他不好。”
“哦……哦。”言子绪被她这样子唬住了,以为她生气了,又开口讨好,“不提他就是了,要不要我帮你说一声,让你单独住一个房间,毕竟你是……那啥有别嘛。”
“不要。”沈烛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言子绪不理解,“为什么?”
沈烛音很难跟他解释梦魇这件事,“因为我就要待在他身边,有他在我才有安全感。”
“……”言子绪的五官跟随自己的想像逐渐扭曲,“你……该不会对他……嗯哼。”
沈烛音白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才不是你想的那样龌龊。”
“最好不是。”言子绪一阵鸡皮疙瘩,继续好言相劝,“就算是哥哥,那也不能睡在一张床上啊。以后你要嫁人,你未来夫君难道不会介意吗?而且……”
又忍不住要说谢濯臣的坏话了,言子绪压低了声音,“你也不怕他哪天兽性大发……”
“你……”
“好好好,我错了错了,是我龌龊行了吧。”言子绪还是及时止损。
沈烛音没好气地瞪他,“我阿兄是君子,守礼知节,从不逾矩。我未来夫君若是介意,便是不信任,我又为何要嫁?”
“我劝你少揣度他,也不要招惹他,否则……”
“否则什么?”言子绪又神气起来,“他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
沈烛音:“……”
何止啊,谢濯臣要是想,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他说她会配得上楼诤,后来她即便想当皇后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配楼诤绰绰有余。那几年的权力相争之中,败在他手里的天之骄子何止个数,声名鹊起的章衡、出类拔萃的九皇子、还有楼诤那个惊才绝艳的庶弟等等。
就言子绪这种跟她差不多水平的,来十个都不够看。
“你先把自己那点破事理清楚吧。”沈烛音略带嫌弃瞥他一眼,不忘正事,“你记住了,京中熙嘉公主及笄,额嵌牡丹,扇遮半面,在宫宴上惊艳四座,引得百家求娶。民间女子纷纷效仿,马上就要卷到鹿山城来了。有两件东西受到追捧,一是牡丹花做的胭脂,二是牡丹花团扇。”
“哦!”言子绪似懂非懂,因为知道她是从京城来的,对这番话是深信不疑。
沈烛音看了看天色,着急回去,“半个月时间,你抓紧啊,我得先回去了。”
“唉,欸?”言子绪挠挠头,眼看着她跑了。
沈烛音一路小跑,匆忙推门而入,大喊了一声“阿兄!”,生怕谢濯臣不知道她回来了。
天色渐暗,房间里没有点灯,谢濯臣一直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有干。她推门时,屋外黯淡的几束光避开她的身体渗过敞开的房门,打在了谢濯臣的身上。他在光影交错中缓缓睁眼,有一种勾人心魄的美丽。
沈烛音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回来便回来,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
冷厉的声音代表他不高兴,沈烛音在心里哀呼。
好困
虽说从前不爱读书,但有阿兄的“压迫”,沈烛音肚子里多少有点墨水。
重新回到书院学堂,一切都不陌生,古朴的书桌,啰嗦的夫子,还有……犯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