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被玉面狐狸覆盖,谢濯臣不解。
片刻的沉默后,鬼使神差的,沈烛音轻声道:“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不会痴心妄想的。”
好似回到那个寂静的晚上,他们躺在书墙的两侧,各怀心事。
谢濯臣心一颤,小花意图从他怀里挣脱,被他死死摁住。
他们隔着一层面具对视,沈烛音看得到他神情的每一个变化,甚至每一个细节。
但谢濯臣完全看不清她。
“你……”谢濯臣咽下一口空气,忽觉口干舌燥,又强迫自己把话说完,“你若真的喜欢他,我便会让你配得上。”
沈烛音轻笑,眼泪从眼角滑落,“如何才能配得上?等你科举入仕,参与党争,扶持新皇登基。待你站稳脚跟,便向天下昭告我是你的义妹。彼时你威名在外,被唾弃的同时被忌惮,他们害怕你,所以将我捧得高高的,我理所当然成为整个京都最尊贵的姑娘,配得上所有尊荣。”
“是这样吗?”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阿兄。”
谢濯臣微怔。
沈烛音泪眼模糊,仿佛已经看到了悲剧重演。
她在此刻无比确信,只要她现在承认喜欢楼诤,即便面前这个人知道前路很辛苦、很危险,也还是会义无反顾。
“我不喜欢他。”她迫切道。
“既然……”沈烛音捏紧了面具,“你以为我喜欢言子绪的时候,可以帮他在言家站稳脚跟。你以为我喜欢楼世子的时候,又可以为了身份匹配而不断捧高我的身份,那如果……”
“我喜欢你呢?”
“喵。”
小花在他手心里挣扎,终于看见“曙光”,从他手底挣脱,往下跌落。
谢濯臣反应很快,下意识出手托住了它,同时被它的叫声惹得心绪繁杂。
他神情微滞,良久未言。
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右手,伸向面具,想要揭开。
只差微毫,他止住了。
托着小花的左手向下倾斜,灵活的小花借他掌心当了跳板,安全落地,往人群阴暗处乱窜。
“胡言乱语。”他的声音很轻,有些急促。
他撂下这么一句便追着小花走了。
沈烛音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待他的身影消失,她缓缓移开面具,露出带着泪痕的脸和湿润的眼睛。
为什么不揭开她的面具呢,是害怕面具之下,是一张认真的脸吗?
阿兄。
她的身影落寞。
害怕是她口无遮拦的玩笑,害怕面具之下的脸,只是期待他被骗到,害怕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或者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害怕她只是把“喜欢他”当作说辞,而非可能……
面具之下若不是唯一正确的答案,结局便是哀莫大于心死。
他害怕的结果太多了。
谢濯臣想,
原来胆怯是这般滋味。
需要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之前的确在胡言乱语, 沈烛音在正月里染了一场风寒。
病去如抽丝,她整日怏怏,迷迷糊糊。
谢濯臣照顾着一人一猫, 每日过得平静又祥和。
还未到开学的日子,书院里人丁稀少,除了鸟鸣,终日静悄悄。
一旦有声响急匆匆靠近,谢濯臣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言子绪又来了。
这天在院子里晒太阳, 沈烛音在躺椅上仰着头, 闭着眼,全身沐浴阳光。
小花趴在她的小腹上,蜷缩成一团, 同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阳光微煦,谢濯臣在旁手持书卷,目光却久久落在沈烛音身上。
忽然觉得, 时间停止在这一刻也挺好。
不远处,楼诤透过舍房的窗,将他们尽收眼底。
在他脚底, 是一地碎纸。
上面隐约可见字迹,可以得见是谢濯臣的考卷。
丁德在后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