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回没做撒手掌柜,在离开之前,她把内宅安排得井井有条,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她的宝儿了。
宝儿一共四个奶娘,除夕夜阖家团圆,有两个奶娘请求归家,宁锦婳不是不讲道理的主儿,当即恩准了,并分别赏了五两银子。如今府里剩下两个奶娘,一个略微年轻的,奶水足,还有一个年纪稍长,记性不太好,但胜在稳重细心,宁锦婳很放心她。
她把两人召到跟前,道:“明日我可能晚点回来,宝儿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忙不迭应诺,宁锦婳给两人各封了一个红包,笑道:“新年利是,你们做得好,我都看在眼里,不会亏待你们。”
一番千恩万谢后,宁锦婳把宝儿抱在怀里,指腹轻轻摩擦他的脸颊。
“乖宝儿,明天娘不在,你可要乖乖的,不许哭哦。”
“等娘回来,给你带花灯玩儿,好不好?”
宝儿不知道花灯是什么,但一听到“玩”字,水汪汪的眼睛顿时一亮,小手小脚全扑腾起来,宁锦婳险些抱不住。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悠着点。”
宁锦婳好不容易按住他欢腾的手脚,嗔道:“小猪一样,胖乎乎,娘都抱不动你了。”
看似责怪,实则语气里满是宠溺,这时的宁锦婳浑身上下泛着一股柔光,温柔而平静。若是让陆钰看到,恐怕又要嫉妒得冒酸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到颈后,摸索一阵后,取下来一块月牙状的美玉。
那玉晶莹剔透,原本是上好的料子,可惜白玉微瑕,右下角缺了一块,看起来令人惋惜。
宁锦婳一圈又一圈,把它缠在宝儿藕节似的手臂上,嘴里喃喃道:“这是你外祖母留给母亲的,护佑母亲长大,如今我把它给你,希望我的宝儿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当日陆钰的话给了她不小的震撼,可是年关在即,她和陆寒霄都有一堆事要忙。况且起名不是小事,名字要伴随宝儿的一生,宁锦婳不愿意草率决定。
于是,她把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赠与宝儿,希望母亲的在天之灵能保佑她的孙儿平安健康,不受小鬼侵扰。
她亲了亲宝儿的脸颊,和他玩闹一会,直到宝儿睡眼惺忪,蔫蔫没了精神,才恋恋不舍地把他交给奶娘。
“轻些,别弄痛了他。”
她不放心地叮嘱,尽是一片慈母心。
翌日。
今日天不太巧,昨夜子时开始飘小雪,现在还没停,路面上覆着一层雪白,好看是好看,但是要出行就十分不便了。
抱月掀起帘子远望,抱怨道:“怎么这时候下雪了,路面又湿又滑,摔了可怎么办啊。”
“呸!”
抱琴连忙啐一声,道:“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主儿,方才抱月瞎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一边又瞪着抱月,“今天是大年三十,你瞎说什么胡话,晦气!”
“好了好了,你俩消停点儿,吵得我头痛。”
宁锦婳出来调停。她今日妆容精致,头戴金簪步摇,耳着莹润明月珰,身穿着绯红色王妃礼服,迤逦的孔雀羽裙摆垂在地上,衬得她雍容又华贵。
她着实花了一番心思打扮,今天是舒太妃举办的宫宴,她不想在她跟前露怯,她们之间还有一笔烂账,她逃避了这么多年,今日便去会会那个女人。
“出发罢。”
她红唇微抿,眼眸中一片冷色。
“啊?现在?”
抱琴看着天色,道:“还早呢,主儿再歇一会罢。对了,今儿还没顾得上看小主子,要不奴婢把他抱来?”
宁锦婳摇了摇头,“不必,外面下雪了,别冻着他。”
宫宴一般晚上才开始,现在确实还早,但今天路上有积雪,车马便会慢一些,宁锦婳算着时间,决定早点出发。
抱月和抱琴一听有理,一个撑伞一个拿手炉,拥着宁锦婳上马车。她前脚刚走,东院里次间,房门被粗暴地撞开。
“姜姬之子何在?”
来者是一个体格魁梧的青年,看起来三十左右,面容刚毅,身上带着十足的煞气,一看就是刀尖舔血的人物。
这是陆寒霄手下的亲卫之一,陆蒙,负责护送姜姬之子出城。
房间里的那个是年纪大的那个奶娘,她被陆蒙吓到了,颤道:“敢问军爷是哪位?缘何来……”
陆蒙懒得磨唧,直接拿出黑底金字的令牌,冷道:“奉王爷之命办事,闲话少说,人在哪?”
当日姜姬生病,那丫鬟奉命去找奶娘,府里还真有,就是宝儿的四个奶娘,陆寒霄的命令谁也不敢不听,于是,那孩子便一直在奶娘跟前养着。
恰好,宝儿饿了,刚喂过,两个同样大的孩子齐齐躺在摇床上,睁着懵懂的大眼睛。
见到令牌,奶娘稍微放心些,但陆蒙一身摄人的气魄,她不敢靠近,便用手指了指,“那个青绿色襁褓的,便是那位姜夫人的孩子。”
陆蒙走上前,摇床上两个婴儿年岁相当,但襁褓确实一红一绿,很容易辨别。
以防万一,他特意强调一遍,“青绿色,确定?”
奶娘缩在角落里,迟疑了一会儿,点头道:“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并不多言,迅速把孩子抱进怀里,移行换步,来去恍若一阵风。
等他走后,奶娘才敢大喘一口气,心道这位军爷实在可怕,跟个阎王似的,不知小主子被吓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