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他。
宁锦婳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自从这次死里逃生,她时常觉得陆寒霄变了,更强硬、更不讲理、也更难以亲近了,让她心底发怵。
最后兄弟俩在宁锦婳的眼皮子底下,或者说在陆寒霄的眼皮子底下握手言和,等把这两个讨债鬼送走,宁锦婳眉目含愁,“三哥,钰儿是不是不喜欢宝儿啊。”
陆寒霄微挑眉峰,心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老大对小家伙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
陆钰向来老成,能让他露出这么幼稚的一面也是难得。
陆寒霄轻笑一声,伸手把宁锦婳揽在怀里,“兄弟之间打打闹闹,不妨事。”
这些小打小闹不值得他挂心,他伸手拢了拢她的衣襟,问道:“冷么?”
她受不住冷,陆寒霄在营账烧足了炭火,可这荒郊野地哪儿比得上世子府的地龙舒服。陆寒霄把她紧紧拥在怀中,喃喃道:“快了,婳婳再忍两天。”
镇南王一言九鼎,他说两天就是两天。第二天的夜晚嘈杂声震天响,外面一簇簇的火把把漆黑的夜晚照得明亮,陆寒霄今夜不在,外面守着许多铁甲卫兵,宁锦婳左手搂着宝儿,右手牵着陆钰,一整夜没阖眼。
直到次日晌午,激越的呐喊声一浪叠一浪,战鼓雷雷,宁锦婳牵着两个孩子坐上进城的马车。周围各种声音嘈杂,她第一次遇见这阵仗,心里不由生怯。两个孩子都十分好奇,一边一个掀起车帘偷看,陆钰神色激动,他攥紧拳头,冷然的脸上浮现一阵红晕。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车帘道:“母亲,我要去跟随父王。”
甚至没有等到宁锦婳的应答,陆钰灵巧地跳下马车,耳边又是一阵哄笑声。宁锦婳只能无奈地抱紧怀里的宝儿,摸着他的脑袋,轻哄道:“娘在呢,不怕啊。”
陆玦睁着黑黝黝的眼睛,摇摇头,“我不怕。”
过了一会儿,他不情愿地加了一句,“父王,很威武。”
宁锦婳一怔,这世上没人比她更知道陆寒霄的威武,她亲眼看着他从一无所有的少年质子到如今权倾天下,他此时应当是志得意满,威风八面的吧?
她忽然很想任性一把,看一眼他现在的模样。
可惜人潮太拥挤,她掀起帘子的一角只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盔甲,直到踏入熟悉的世子府,她一直没见到人。
全昇捋着胡须笑脸盈盈,说道:“王妃娘娘,您带着小公子先行歇息。”
宁锦婳攥紧陆玦的小手,问他,“钰儿呢?”
“王爷另有安排,您无需操心。”
世子府的日子比营帐里舒服,烧着暖暖的地龙,把人蕴养地白里透红,面如桃花。没有陆寒霄日夜“折磨”,宁锦婳过得滋润,身上的软肉都被养了回来。
可惜好日子只有半个月,半月后,一大堆人乌泱泱来到世子府,捧着一张明黄色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宁锦婳稀里糊涂接了圣旨,从镇南王王妃变成摄政王王妃。镇南王陆寒霄忠肝义胆、拨乱反正,起兵拥护荣懿太子之子继承大统,当今圣上年幼,加封镇南王为摄政王,代幼主行使监国之权。
第
101 章世子府的匾额换成了黑底儿烫金的“摄政王府”,层层铁甲侍卫把王府围得密不透风,宁锦婳日日待在婳棠苑,时间一长,难免心中憋闷。
“抱琴你看,那枝上是不是开花苞了?”
熬过寒冷的冬季,天气渐暖,京中的春天比其他地方来的早,院子里的桃树枝上发出嫩嫩的尖儿,满院春意。
抱琴手里梳着她柔顺润泽的长发,看向窗外说道:“是啊,要开春了呢。”
“今儿个天气好,奴婢陪主儿出去走走?”
宁锦婳原本含笑的唇角微微下垂,敛眸道:“算了,左右不过一个院子,没什么好走的。”
陆寒霄不让她出摄政王府,说如今局势混乱,怕她受伤。话说到这份儿上,宁锦婳也不是不识大体,她别的帮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呆在府内,不让他分心。
她时常苦中作乐地想,王府至少比在冷宫强多了。所幸陆寒霄如今位高权重,所有军国要事皆要等他裁决,他没那么多时间留在王府,让宁锦婳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吃不消,她不知道旁人家的夫妻是如何契合的,陆寒霄一直是激烈又粗暴,近来尤甚,好几次见了红,疼得她浑身发颤,跟受刑一样。
抱琴伺候她沐浴,委婉地提点过两句。她已有二子一女傍身,院儿里如花的姑娘那么多,挑两个省心的为主母分忧,也无不可。
可宁锦婳不愿意。她当年把那些歌舞姬扔出去,被叫了那么多年的“妒妇”,如今怎么会上赶着给自己找不自在?她不愿意自己男人被旁人沾染,只能这么生受着。
抱琴把宝蓝点翠的赤金钗簪上去,听她说不想出门,便笑道:“正好,那奴婢给您端羊奶来。”
这是陆寒霄下的令,不管他人在不在府内,每日吩咐下人往婳棠苑送一盆羊奶,不是碗,不是盅,而是盆,用来给宁锦婳泡手。
她在山中过的清苦,一切亲历亲为,冷宫那几个月更不必说,陆钰找到她的时候人整整瘦了一圈,娇嫩的掌心生出一层薄薄的茧子,很淡,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
宁锦婳自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陆寒霄对此分外看重,日日命人送羊奶,惹得抱琴时常调笑,说王爷真把主儿放在了心尖儿上。
宁锦婳白了她一眼,暗道这些有什么用?他温柔一点,那事上少折腾人,比什么奶都好使。
半炷香后,一双纤纤玉手搁在顺滑柔软的丝帛上,抱琴轻轻擦拭,一边道:“再等等,等月底小郡主来京,您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陆玥还小,又是女儿家,陆寒霄起兵时把她留在滇南,如今大局已定,陆玥和抱月已经启程在路上,预计月底到京城。
宁锦婳时常叹息自己的儿女亲缘淡,她错过钰儿五年,又因为宝儿的病被迫离开刚刚出生的小女儿,如今玥儿一岁多,都会说话了,还不认识母亲。
她是个失败的娘,三个孩子,每一个她都对不起。
她忐忑道:“你说……玥儿会亲近我吗?”
抱琴知道她的心结,笑道:“日子长着呢,小郡主肯定亲近您。”
陆钰现在跟着陆寒霄出入朝堂,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本请安时母子能见一面,只是陆钰五更起床练拳、上早课,辰时来婳棠苑请安,宁锦婳晚上被他爹折腾到三更半夜,迷迷糊糊一觉起来到晌午。让他空等几次后,宁锦婳心觉惭愧,便免了他早晨的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