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不见,叶清沅变了不少,一身男子装扮的她眉眼刚毅,身上多了一种洒脱和不羁,和之前清冷的叶小姐判若两人。
宁锦婳伸手抚摸她削瘦的脸颊,怜惜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叶清沅微微一笑,目光又清又亮,“对我来说不是苦,是福。”
天高地阔,能掌控自己的人生,怎么不是一种福气呢?她是个胸中有丘壑的女子,从前被困囿在四方内宅,苦难没有杀死她,仿佛凤凰涅槃重生,如今的日子是从前身为叶府千金、世家长媳时从未敢想的,真自由啊!
她看着一身锦绣华裳,满头金钗珠翠的宁锦婳,轻叹道:“你才是受了很多苦。”
镇南王……不,现在应该叫摄政王了,被那样的男人占有,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叶清沅在为人妇时和夫君相敬如宾,世上的夫妻大抵如此,搭伙儿过日子罢了,第一回 见到这么浓烈的。
叶清沅曾经很羡慕她,后来却越发觉得她可怜,或许连宁锦婳自己都忘了,她曾经的志向是游遍名山大川,而不是困在一个男人身边,给他一个接一个生孩子。
时过境迁,当年“京中双姝”走上两条截然相反的路,叶清沅走得更辛苦,却很快活。宁锦婳看似轻松,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吧。
叶清沅问她,“你这两年过的怎么样,他对你好么?”
宁锦婳微怔,含糊道:“就那样,日子又不能过出花头来……唉,不说这个,我还没向你道谢,你知道吗,你送我那本书里有宝贝!”
遗诏之事闹得满城皆知,叶清沅当然也有所耳闻。虽然她还没有彻底放下当年之事,但也不会再因此愤世嫉俗。
她笑道:“既然是送给你的,何须言谢。”
“这怎么能行!”
宁锦婳反驳她,“你放心,我跟陆寒霄说好了,这件事你居首功,他得封赏你的。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别客气!”
没有遗诏,陆寒霄就算打进京城也是乱臣贼子,世代忠于君主的霍家军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得亏叶清沅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子,那不得封侯拜相、平步青云……
等等?
宁锦婳看着一身男子装扮的叶清沅,恍惚道:“你、平日不换回女子装扮吗?”
叶清沅微微挑眉,“习惯了,不换。”
像宁锦婳那样里三层外三层裹着,腰封紧紧缠绕纤细的腰肢,叶清沅看着都觉得喘不上气,人舒服惯了,又怎么会愿意回到束缚里呢。
不过叶清沅远没有那么大的志向,陆寒霄也不可能同意。就算她一辈子着男装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女子的事实。女子为官,滑天下之大稽。
她有另外的打算。
几日后,紫衣绶带的叶清沅去拜访王妃娘娘,这回她摇身一变,成了大齐的皇商。
第
103 章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等。皇商有朝廷授予的顶戴官衔,尽管只是个虚衔,和寻常商人已然不是一个等级。叶清沅曾立志自己的商号开遍天下,如今整个大齐的茶、马、盐、铁皆由她垄断,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志向。
女子之身立此功业,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她却激流勇退,准备出海走一走。
“出海?”
宁锦婳失声尖叫,惊得拍桌站起来,“你疯了?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
叶清沅轻啜一口茶,淡淡看向她,“我亦无所愿,留在大齐做什么。”
“可、可……这一摊生意你不管了吗?清沅,你别冲动,你再好好想想。”
宁锦婳目露惊慌,她倒不是心疼那些生意钱财,从京城到滇南再回京城,叶清沅一直陪在她身边,亦师亦友,她舍不得她。
叶清沅道:“放心,我给你留好了人,皆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不用你费心。”
她熟知宁锦婳的性子,也不指望她做什么,每月按时看账本,清点银子即可。叶相沉冤昭雪,朝廷归还了叶家老宅,叶清沅在老宅给叶相立了个衣冠冢,那日天清气朗,她看着入目的四周荒凉,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其实在她回京后,曾想置她于死地的前夫家从某些门路得知她的消息,派人找过她。看着那些人前倨后恭的嘴脸,她竟没有一点儿痛快或者宽慰,无爱亦无恨,只觉得吵闹。恰好大齐接连两年旱灾颗粒无数,摄政王掌权后开通了泉州等港口通商口岸,她跟那些绿眼睛商人往来,忽地心中一动,想去外面走走。
“那里很有意思,一个夫君只能娶一个妻子,还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等我回来带给你看”宁锦婳紧蹙双眉,忧愁道:“那么远,四周白茫茫一片,万一遇上风浪……不行,太危险了!”
“不危险,那些人既然能来,我们就能过去。况且我顶着皇商的名头,扬我大齐国威,没人敢慢待我。”
叶清沅轻声笑道:“别愁眉苦脸了,他们很喜欢我朝的丝绸和茶叶,此行能赚不少。三年之期未满,都是你的。”
“白花花的银子往你口袋里流,还不能让王妃娘娘展颜吗?”
宁锦婳硬扯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说道:“我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不管是作为宁大小姐,还是镇南王妃、摄政王王妃,她从没有受过金银的掣肘,在她看来那只是账本上的一串符号,远不如一个朋友珍贵。
叶清沅看着她,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就算你不在乎,也该为你家那位想想。”
陆寒霄是个出色的掌权者,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国库空虚,他如今最缺宁锦婳看不上的俗物。
“哼,他才不需要我操心。”
宁锦婳冷哼一声,他对她说的最多一句话是“婳婳,你别管。”
她什么都不用管,朝堂之事他不跟她讲,王府有得力的管家,内宅干干净净,就连三个孩子她都不曾费心教养过。
那天她生那么大的气,其实也不是全为那些药玉,她心里着实憋闷。每天抱琴把她梳洗打扮得花枝招展,困在王府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男人的临幸。
难道她的作用只是在床榻间满足他的欲望吗?宁锦婳不想承认,但事实似乎确实如此,除了夫妻伦敦,陆寒霄对她几乎没有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