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虞回到了何家别墅,时间已经很晚,但他知道何家夫妇今晚是不可能睡得着觉的。
踏进大厅,哪怕还隔着一段距离和厚重的门板,男女歇斯底里的争吵和东西碎裂的声音依旧清晰传到了何虞耳里。
这一次,何虞没有再像个影子一般悄无声息离开。他走了过去,脚步声混在杂乱的争吵声中,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何令文!何令文!你怎么敢!我真是恨不得你去死!”何太太的声音已经嘶哑,眼睛猩红,里面迸出强烈的恨意,她到今天才知道,何令文居然真的在外面有儿子!
12岁,瞒了她十二年,这可真是好得很!
这段时间何氏被调查,何简奕被调查,当一个人被事情缠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很多东西就不再面面俱到。
何令文露出了马脚,何太太抓住这点马脚终于在今天窥到了全面。
“你是不是觉得儿子完了你还有个备选所以一直不上心,你是不是家里一团糟,另一处温柔乡更能让你放松?何令文我告诉你,你毁了我想要的,我也会毁了你的一切,谁也别想得到!”
何先生脸色铁青,上面还有指甲划出的血印子,他抬高了声音,愤怒的情绪一点不比何太太少,“我不上心我怎么不上心?我到处走关系请律师送人情还不够吗?我是警察还是法官?我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再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要是无理取闹早在外面就抓花你的脸而不是等到现在!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说你那个儿子你那个情妇?!你说啊,你倒是解释啊!”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那样!”架已经吵过不止一次,何先生的心虚愧疚早被折腾得没了,“当时小奕找不回来,我生个儿子有什么错?小奕回来后我有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吗?没有!”
何太太红着眼睛看他,仿佛在看什么天大的仇人。
何先生避开她的视线拉开椅子重新坐了下来,他语气沉下来,说的话依旧刺耳,“范容芳,不要装得你有多爱孩子似的,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过来我很清楚,你爱小奕是因为他能满足你的虚荣,他也是你用来维系下半辈子奢豪生活的筹码,现在这个筹码靠不住了,你慌了不是吗?”
何太太手指掐得死紧,依旧只是恨恨看着何先生。
何先生又站了起来,双手握住何太太消瘦的肩膀,语气温和了几分,“容芳,其实还没到那个时候,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小奕,而是何氏,只要何氏在,小奕什么时候都是何家的大少爷,何氏完了,我们一家才是真的完了。”
“你想说什么?”何太太沙哑的声音中全是冷意,但她不得不承认,何令文说的都是对的,只有保住了何氏才能保住她付出那么多才得来的生活。
“周先生,”何先生盯着何太太的眼睛,“你和周先生私下有来往,他可以帮我们,他一定有能力做到。”
何太太一怔,掐在手心的指甲几乎划破皮肤,她没有回答,畏惧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何先生笑着松了口气,他从地毯捡起何太太的手机塞到她手里,“我先出去,你想想怎么说。”
何太太抓住手机甩开何先生的手臂,她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说,但不是现在半夜三更打电话过去。
何先生整理了下衣襟,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口立着的高瘦身影几乎将他吓了一跳。等看清来人,他眉头皱起,浑身散发不悦的威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谁准许你站在这里的,像什么样子!”
何虞没有说话,沉默的视线和何先生对上。
刹那间,何先生背脊像是爬上一抹寒凉,再看何虞,全身湿透,裤子上还滴着水。
“你……”何先生差点脱口而出你是人是鬼,看到他脚下有影子才戛然止住话头,但想到两人交换身份阻止女鬼寻仇的事,何先生气势已经不如之前。
“不是已经让你搬出去了吗?还是你觉得何家已经到了可以让你放肆的地步?别忘了,我手里还握着你挪用公司资金的证据,不管你听到什么,最好闭紧嘴巴,何家出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何先生警惕地望着他,何太太站在房间里,视线遥遥望过来,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何虞退后了两步,退到了阴影里,他破天荒地笑了下,笑容里是冷嘲和释然。
这就是何家。
何简奕出现之前,何家多的是阴冷尖锐刻薄,何简奕出现后,何家其乐融融充满温暖和笑语。他以为是他的原因,现在看来所谓和睦也只是一层虚假表象。
何家的本质就是一团糟糕,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何虞看着他们,在他们的视线中倒退着拉远距离,然后转身毫不犹豫走出了何家。
他想看的已经看到了,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周先生,求您这次一定要搭把手,何氏如果能渡过这次难关,您以后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尽心尽力。”
安静雅致的茶室内,何先生满面诚恳、毕恭毕敬把一份文件推了过去,“这是何氏5股份,还请周先生收下。”
无偿赠送5股份,算是办事前的定金了,这种礼都送得这么直接,可见何先生是真的急了。
周培柯垂眸看着自己杯中漂浮的茶叶,还未喝,茶杯又轻轻盖上了。他把那份文件推了回去,没有看一眼,“何先生,我向来与人为善,但也向来有原则。”
“什……什么原则?”
“脏的钱我不沾的。”
清清淡淡一句话,几乎将何先生怔得脸色发白。周培柯给了见面的机会,他原以为事情有的谈,可从见面到现在,对方的态度又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周培柯穿了一身银灰色剪裁合体的西装坐在那里,看着气质清贵,儒雅随和,偏偏又透着一股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何先生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冒犯,他隐晦地碰了碰旁边妻子的腿,示意她说话。
何太太眼睫颤了颤,随后才面色如常笑着对周培柯说道:“周先生,我知道您是个讲诚信有原则的人,不该碰的东西不会碰,但是老何他……他一直想收手,只是找不到机会,这次也算是受到了教训,就求您帮他这一次,有了这次教训他今后是再也不敢沾那些东西了。”
“是是是,只要能渡过这次难关,我以后一定好好做生意。”
话说得很好听,但尝过黑色地带赚快钱的人,想要收手绝没有那么容易。
“听说何氏账目查出了很多来源不明的款项,想要把这些款项抹平,何先生想过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我……但是……如果事情摆不平,何氏伤筋动骨都已经是轻的啊,周先生,我这也是没办法。”
周培柯低头喝了一口茶,不为所动。
何太太看了眼丈夫,掐了掐手心再次看向周培柯,“周先生,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您再出一次手,我知道,只要您愿意出手就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