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虞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敢问不敢去证实,他想或许还是巧合,他有什么值得他们苦苦寻找二十五年的?
这个疑问一直缠绕着他,他害怕自己承担不起那些期待,他在为自己的退缩找理由。
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踏出去那一步,江酌洲打电话提起了周培柯的事。
是啊,周培柯,这个人他还没有“还回去”,周培柯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于是何虞重新安静下来,他要先解决这一切。在此之前,老鬼和阿秀不该出现在周培柯的视野。
所有思绪在一瞬转过,周培柯还在说道:“何虞啊何虞,你可知道,这个‘虞’本就有忧虑欺骗的意思,你在何家做到再好,你再优秀都不会得到应有的待遇,你所以为的父母只会打压你苛责你,而你真正的父母呢?”
“我特意为他们卜算过一褂,父亲中年横死,母亲凄苦贫困,半生漂泊。”
一股热意涌上眼眶,何虞忽然觉得十分悲哀,同时心里又涌上一股极大的恶心,对周培柯的厌恶和恶心。
他的一生何其不幸和悲哀,周培柯,受人敬重的慈善家,多么可笑和恶心啊。
何虞没有过恨,也很少愤怒,他所有的情绪都是低落向下的,他报复何家,看到何家三口一个个从高处跌落时,他依旧是平静的。
但现在,他悲哀也愤怒,更有对周培柯的恨。
横死,半生飘泊凄苦,只要一想到这些,何虞便有了浓浓的恨意。
不会是半生的,他还没有死,身上的符箓还在生效,周培柯的命是他们要送给宴聆青的功德。所以,即便他死了变成鬼,即便要魂灰魄散,他也要伤了周培柯。
周培柯已经在说他本该过上怎样的人生,那些声音一字字一句句都在催着何虞的情感。
周培柯叹息一声,转身朝江酌洲的方向走近。
最后一个。
化鬼之后,也绝对是最凶厉的一个。
说是要他们互相吞噬,但周培柯早已确定,其他几个不过都是江酌洲的养料而已。
有了这样一只鬼王,可保他百年不再为活着而费心了。
只是江酌洲也是气运最盛,他最无法把握的一个。在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时,周培柯有惊有喜。
他身负邪煞,200年下来罪孽无数,一旦被这样一个人注意到他,他会被压制。
所以一开始哪怕他再觊觎,也没有动过江酌洲,直到发现他魂有残缺,直到发现江家还有江应远这样一个恶种。
同出一源的血脉,利用恶种去消磨魂有残缺的气运者,这是可以做得到的事。
在江酌洲七岁那年,计划逐渐展开了。
久久没有听到声音,江酌洲睁开了眼。那一双眼睛,黑森森没有任何光亮,危险、毁灭、可怖汇聚于其中,乍一看去,说他不是人类也大有可信。
他盯着周培柯,周培柯也在注视他。
“江酌洲,知道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吗?因为他们我只留下了印记,而你承载了我的罪孽。”
当然只是一部分,那部分罪孽填补在那道缺口中,别人的罪孽和自己的魂魄怎么可能相融,发疯、崩溃、无法控制情绪便是受到的影响。气运强盛时还可以压制,一旦压不住,彻底失去理智就是最终结果。
这也是和他接触过多的人会倒霉的原因,不相融的两样东西,或多或少都会溢散出来。
而江酌洲几次能化险为夷,终归是还是江应远这颗种子消磨得不够多。
“你……你本该父母健在,祖父祖母也会寿终正寝,”周培柯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江酌洲身上的东西太多太杂,他很难推算出更多东西。
江酌洲还在盯着他,周培柯没来由感到一股不安,他下意识想掐算一二,但又立马停住。
地点不合适,且就算算出有变,他也不会停止。
我呢。
江酌洲做了个口型,是在让周培柯继续。
周培柯眼神越发淡漠,只说道:“你会得偿所愿,可惜……时间到了。”
江酌洲却一点点扬起嘴角,像是一条盘踞在阴处的毒蛇朝人吐着信子。
湖面之上,阴气越来越浓,逐渐有了遮天蔽月的趋势。
周培柯闭了闭眼,脚下煞气朝四个方向迅速蔓延而去。缠上靳荣升,缠上钟创,缠上何虞,缠上江酌洲。煞气犹如活物,将各自目标缠上后再度向两侧蔓延,两两相接,形成一个四边形的法阵。
阵成的刹那,月亮彻底被遮蔽,鬼域之内到处有黑灰雾气飘散,阴风阵阵。
周培柯没有再给靳荣升多少关注,一个马上成为养料的厉鬼而已,再怎么激化也就那样了。
他感受着另外三人。钟创在痛苦中挣扎,之前的画面让他有多喜悦,梦醒后便会有多惊惧痛苦。何虞在恨意中发酵,江酌洲一直是毁灭般的疯狂情绪。
死亡的痛苦会将这些情绪催化到极致,又是阴气大盛之时,化鬼必成厉鬼。
周培柯露出一个浅笑,等待他的“蛊”成熟那一刻。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出一点不对。湖底有东西,催化出的情绪能量在减弱,不是因为那几人突然平静了下来,而是因为有东西汲取了这些能量。
周培柯费这么多劲说那么多,为的就是这些能量,没有这些他们如何转化为厉鬼?别说厉鬼,最后可能连鬼都成不了。
周培柯陡然有了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觉。脸上笑容消失,变得冰冷阴鸷。
那只藏在金双湖的女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