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2)

谢如闻有些够不到,只能让绿竹在她后背来回抓痒确定位置。

绿竹:“十五娘今儿钻花丛里逮鹅了,春日里虫子多,许是被咬了。”绿竹给她抓了好大一会儿的痒,又给她抹了药,夜深了才睡下。

次日一早,浮生便端着古檀木托盘兴致冲冲的来了别苑,本想问一番十五娘是否喜欢这些样式花色,可谢如闻还在睡懒觉。

绿竹知浮生是个死心眼,公子给他的吩咐向来当作铁律,笑着打趣他:“怎么?不得了十五娘的话不敢回去见公子?”

浮生是谢玄烨的贴身随从,生的文弱,颇有几分女子的清弱,这会儿被人瞧出了心思,讪讪的笑了下:“待十五娘睡醒了,劳烦绿竹姐姐帮我问了话,去竹林处唤我便是。”

平日里别苑里的人有事相禀,只需去竹林处拉响铜铃,浮生或无念便会出现。绿竹收下托盘,对他笑应了声。

谢如闻睡醒已是巳时,她做了许久的梦,有些醒不过来,下了榻洗漱一番用了早食,将浮生送来的衣裳一一给试了。

谢家是门阀豪族,士族之首,在建康城的声望极高,成衣铺的掌柜自是不敢糊弄,全指着多捞些银子,给送来的衣裳俱是顶好的天云纱锦缎,衣衫之上绣着的花啊鸟啊,眼瞧着就要飞走。

谢如闻很喜欢。

只是,她穿上都不合身。

绿竹端着古檀木托盘在竹林深处和浮生面对面站着,将托盘往前递了递:“这些衣裳十五娘喜欢,不过穿在身上不合身。”

浮生顺着她的话问:“哪不合身?让裁缝给修一修。”

绿竹有些难为情,垂下眼眸,只低声道:“十五娘下月便及笄了,如今已是大姑娘,公子怎还命人按着去岁的尺寸裁衣。”

绿竹的话说的算明白了,可浮生还是没听懂,他还欲再问上一句,绿竹看了他一眼,只留下一句:“加两指便是。”随后转身走了。

浮生愣了愣,回去的路上一直思忖着绿竹的话是何意,两指?他比划了两个手指的长度,随即得出结论,回到书房见了他家公子,将绿竹的话重复了一遍给他家公子听。

谢玄烨正提笔落字,闻言,问了和浮生一样的问题:“哪里不合身?”他笔下字未停,紫毫笔在修长指节中来回勾动,潇逸清雅的字迹落于纸上。

浮生将托盘放在八仙桌上,抬手挠了挠脑袋,适才回来的路上他仔细想过了,十五娘去岁个头猛涨,许是衣衫裁短了,便将绿竹的话加工一番:“公子,十五娘个头长高了。”他伸出手比划着,足足有两根手指合在一起那么高的长度,认真道:“长这么高。”

谢玄烨抬眸看了他一眼,在心中思忖,阿闻长高了吗?

许是吧。

他常去别苑教导她课业,很难察觉出她有哪些变化,只记得去岁年关时她的个头还未至他肩膀,便让人照着之前绿竹给她量过的尺寸裁衣了。

他默了默,吩咐道:“既然她喜欢,拿去修吧。”

浮生应声,端起托盘就要往书房外走,刚一踏出门槛,猛地一抬眸,扑腾——摔了个大马趴,手中托盘落地,惊的院中讨食的鸟儿轰的散开。

他急忙爬起身,慌乱行礼:“见过夫人。”

谢氏一族家主谢敛的夫人谭氏,身着檀紫色锦缎华服刚走至书房门前,也反倒被惊了一番,抬起染了朱红蔻丹的手在心口处轻轻拍了拍:“跟在你家公子身边这些年,怎还毛毛躁躁的?”谭氏言语间虽多有责怪,语气却温和。

浮生低垂着眼眸,只听训。

谭氏轻出口气,缓过了些神,垂眸看向洒的五凌七乱的衣衫,问浮生:“这是要送到揽月苑去?”

浮生如实答:“回夫人,这些衣衫不合身,要拿去改。”

谭氏身边的嬷嬷捡起一件衣衫来瞧,指腹拂过腰身尺寸时眸含笑意给谭氏看,谭氏一眼了然,抬步走进书房。

谢玄烨听闻动静已从书案起身,对谭氏见礼:“母亲。”谭氏看了看他,坐在八仙桌前,直言道:“你对那孩子倒是上心。”

谢玄烨知母亲为何有此一言,神色平和道:“入了春,瞧见府中女子皆裁了新衣,便吩咐人也给阿闻裁了几身。”

谭氏轻笑:“她一个庶出娘子,能得你照顾,也是她的福分。”说到这里,谭氏回身看了眼收拾散乱衣衫的浮生,对谢玄烨道:“你虽是她兄长,可毕竟是男子,未娶妻室,哪能照顾好她?这样,让浮生把衣衫送去我那里,她下月就要及笄,我再给她添上几身。”

谢玄烨应下:“谢母亲。”

说完了这些,谭氏提起此来的目的:“这些日子府上的人隔三差五的遇了邪气,昨个府上来了道士,说问题还是出在双生子上。”

“那道士已给十六娘瞧过,不是十六娘的问题,想来问题出在十五娘身上,若真如此,须得送十五娘远离建康城,咱们谢氏府宅方能安宁。”

谭氏一席话说下,颇为忧心忡忡,反观谢玄烨,只神色淡然的与她道:“六郎九郎皆是张扬性子,跑马摔伤也属常事。”

谭氏未料到他会有此言语,只当他是不信道,扬眉道:“就算六郎九郎摔的应该,可你祖母近来身子也常有不适,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谢玄烨敛下眼眸,窗外的日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颜,显出几分清冷,他开口道:“此事待阿闻行完笄礼后再商议。”

谭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眉眼间,一时未能收回思绪,默了片刻后才道:“我也是如此打算,待她行完笄礼后再说罢。”

谭氏未久待,饮了口茶后站起身:“母亲瞧着你近来清瘦了,公务再忙也不可不顾身子,”她说着,抬手拍了下谢玄烨的手腕处,随后又握了下他的手。

谭氏出了书房,谢玄烨长身玉立站在折射进来的日光中,立于身侧的冷白指节迟迟未动,俨然如僵硬的枯枝朽木。

直到无念脚下步子急促的端来铜盆,里面清水如明镜放在八仙桌上,谢玄烨低垂的眼眸才微动,抬起修长指节落于清水中。

指骨清晰,青筋隐现,冷白的肌肤在清水中更显无暇,本是伸展开的指节不知何时一点一点收紧,泛了血色。

无念递来干净的绢布,谢玄烨接过细细的擦净了手指。

至申时,书房檀木书架后的槅门打开。

揽月苑中,谢如闻午时休憩了半个时辰,下榻后整理了番衣裙发髻,跟着她的贴身侍卫景山来到了玉兰园后的一座矮山处。

景山昨个得了令,开始挖地洞让谢如闻可以钻出去玩,从昨个辰时至今日申时,他未进茶饭,未阖眼,挖了整整十五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