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迈进门,乔珠珠便直奔盥洗室,又拧开水龙头,用水声遮掩住谈话的声音,免得说话声被房间内的机械眼捕捉到。
显然,在躲避监视器方面,她很有经验。
“可别怪我太瞻前顾后。”做完这一切,乔珠珠才放松下来,失了气力一般坐在马桶盖子上,“何信源有权限查看监视器的,他可是这栋大楼里的‘无冕之王’。”
李禛想到今天傍晚发生的事。以她的眼光来看,虽然那个何信源着实讨人厌,但她不觉得他有多么危险。
见她神情疑惑,乔珠珠摇摇头:“你猜之前针对1号的伏击是怎么失败的?”
“难道就是因为何信源?”
乔珠珠苦笑一声:“猜对了,但没奖励。1号实力强,靠山又硬,我和2号他们便提早设下埋伏……当时我们还不知道监视器的存在。”
复生者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老古董,只是古老的程度有所差别罢了,对于“科技”“机械”,都是一知半解。
谁也没想到,众人聚在一起大声密谋的时候,会有一只眼躲藏在角落,默默地监视着他们。
他们更没想到,何信源这个研究员居然那么没品,宁可使用一些下作的手段,也要让1号取得最终的胜利。
“何信源将这件事告诉了1号。得到消息的1号识破了我们的伏击……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乔珠珠低下头,脸上流露出落寞的神情。显而易见地,这次失败对她的打击不小。
裁判员亲自下场,谁还能赢得这场比赛?纵然她并非心志不坚之辈,但想到此处,情绪仍是低落。
李禛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到洗手台前。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干涸的血被冲刷干净,血水便顺着她下巴低落,染红了整个洗手台。
“他这种违规行为,没人管吗?”她洗干净脸,这才拽下一条干净毛巾擦干脖子,“我听说他们有老师。那位老师,就这样放任他为所欲为?”
“偏心啊。”乔珠珠翘着二郎腿,不满道,“寻常父母尚有偏颇,更别提师长。反正无论是谁负责这个项目,都是他的弟子,他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喽。况且……”
她忽然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4号,你要不要听?”
李禛将被血染成粉色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听。”
“交换。”乔珠珠弯起唇角,“告诉我你的身份。”
“哈?”李禛一手拉着毛巾,诧异地瞥她一眼,“你居然敢向我提要求?不怕我杀了你?”
乔珠珠道:“你会吗?”
“当然……不会。”李禛轻笑一声,“杀了你还要重新洗手,也太麻烦了。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叫李禛,来自三千年前。”
乔珠珠蹙起眉:“真名?”
“真名。”李禛擦干洗手台,侧身坐在上面,慢悠悠地晃着腿,“你听说过我吗?”
“没听说过。”
“很正常。”李禛并不生气,更像是对此早有预料,“修士众多、人才辈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被记住。”
听她如此说,乔珠珠的疑惑非但没有消解,反而愈来愈深。
诚然,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在历史的车轮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刻痕。但这许多人里并不包括李禛。
因为她是和1号同一时代的修士。
她比1号更强大、更聪明、也更具魅力。即使乔珠珠只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却也看出她不是泛泛之辈。
乔珠珠想不通,为什么远逊于她的1号都凶名赫赫,为后人所知,李禛却如同凭空消失了一半,完全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究竟是她出了意外,还是……?
她正想得入神,冷不丁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乔珠珠吓得一个瑟缩,反射性地抬起头,便见到李禛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正眼尾微挑,用一种莫名的神色看着她。
“过去的事,何必要探究呢?”李禛伸手捏起她的一缕发丝,俯身看着她,“在这里,刨根问底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好了,和我说说,何信源到底怎么了?”
乔珠珠刚被她吓了一跳,心脏险些从喉咙里蹦出来,哪还有心思去想李禛的身份?她连忙平缓心绪,回答道:“我听人说,何信源是博士的亲生子。”
李禛松开手:“听谁说的?”
“听两个助手议论的。”乔珠珠想了想,“那时候我刚醒,负责人同时还要照顾其他复生者,就派了两个助手照顾我。他们好像是新人,不懂规矩。那天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们了。”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可能是死了。”
说完,乔珠珠抬眼,用余光去偷瞄李禛的神色。却见她反应平平,毫不惊讶。
“只是猜测而已。”李禛道,“这样不着边际的猜测从来不会少,不能轻易信以为真。”
“我当然知道。”乔珠珠收回目光,接着道,“不过那个何信源,在众多研究员中能力并不突出,甚至经常出现实验事故。他极端憎恨仿生人,死在他实验中的仿生人数不胜数。
“除此之外,他时常强占其他研究员的实验成果,那些研究员找上博士,但博士从未惩罚他。还有,他也喜欢苛待手下助手,他的助手都是苦不堪言。”
一言蔽之,何信源就是个极端个人主义、极度自私又水平不行的人渣。
李禛摸着下巴,微微颔首:“这样看来,那些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一个脾气差、能力差、格局差,各方面都不突出的人,偏偏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睐。
怎么想都不正常。
研究员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异常,却碍于何信源的威势,敢怒不敢言。时间长了,就有些难以验证的风言风语传出来。
“不过。”李禛微微停顿,“这似乎与我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