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禛心头微沉。
侯百秀认出她了。
这也正常。在苏醒后的这段时日,她和师雨楼、侯百秀两人,虽称不上是朝夕相处,但也在一起待了一段时间。
旁人没和李禛打过交道,会认不出她。侯百秀却是不可能的。
李禛眼睑微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侯百秀。只好侯百秀现在戳穿她的身份,东方白的枪口就会立即指向她。
连日筹划,便要如此功亏一篑了吗?
不,绝不可能。
念及此,李禛心头发狠,眼中闪过厉色。她右手悄然向衣袖里缩了缩,在那里,隐藏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虽然没有刚刚的砍刀趁手,但也算是个武器。如果动作快,应该能藏在人群里,浑水摸鱼逃出去。
李禛脑中谋划着,又瞥向侯百秀。
侯百秀也看向她。
他其实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就认出李禛了。也在那一刻,他陷入了犹豫和纠结之中。
于情,他和李禛相识一场,李禛还救过他的姓名,他总不该恩将仇报;于理,他在研究所上班,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他不该对此视而不见。
情理两方在他脑海中激烈地冲突起来,几乎将他撕成两半。片刻,侯百秀长叹一声,装作没看见李禛一样,身影隐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李禛不知道侯百秀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以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侯百秀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没有选择揭发。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李禛还是松了一口气,将滑落的手术刀重新推回袖子中。
警报暂时解除,她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东方白身上。
目前,东方白和20号的僵持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生死关头,20号再难保持理智,一把锋利的刀贴着李禛的脖子,仿佛随时能将她的喉咙割断。
“队长,这……”安保部有人凑上前,小声道。
小麦色皮肤的东方白扬了扬手,示意身后队员不要开枪。20号以为她要同意她的条件,脸上露出笑容。
然而还未等这抹笑容完全绽放开,东方白手腕一转,一把小型手/枪出现在她手心。瞄准、射击,不过在几秒之间。
这枪虽小,其中蕴含的能量却是大。且子/弹直直冲着要害击去,若被射中可是不得了。
20号惊骇异常,来不及思考,转手将身侧李禛推向前,想拿她当挡箭牌。
然而这一推搡,20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刚在电梯中,她急于找个筹码,都没仔细看是谁,便将人抓了过来。此时推搡之间,她隐隐瞧见李禛面容和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升到天灵盖。
20号怎么可能忘记她的模样?
这个杀神,轻描淡写地杀死了十个人。那番血流成海的地狱景象,直到今日还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中,难以忘怀。
她随手找的路人,怎么会是她!
20号眼中闪过一抹惊慌。而被推出去挡枪的李禛看着她,嘴角挂上一丝笑容。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20号猛然一动,甚至顾不上逃不逃离,只想逃出李禛的攻击范围,却不了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她,巧妙地往前一甩。
那颗蕴含了大能量的子弹“噗”地穿入她的胸口,撕开她的血肉,几乎要将她整个人从中劈开。无尽的痛苦让她如巨浪下的孤帆,无依无靠,只能被狂风席卷,无力地倒在地上。
临死前,20号看见李禛嘴角泛起冷笑。
这一切看起来慢,实际上从东方白扣动扳机,到20号中弹身亡,不过花了不到十秒。
在众人的视角看,便是20号想推李禛当替死鬼,却阴差阳错迎上了子弹,当真是作茧自缚。没人知道李禛在这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禛眼眸闪动,顺着20号的力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众人同情地看向她。在他们看来,李禛不过是路过被卷入本次事件的倒霉蛋。
为首的东方白蹲下/身,那双锐利的眼扫过李禛衣服上挂着的工作牌,沉声道:“陈新燕——你叫陈新燕是吧。你有没有事?”
这身份牌属于被李禛抢了衣服的研究员。
李禛没有否认,只是摸着胸口,装成一幅难以呼吸的模样:“我、我……我心脏很痛,想透透气。”
东方白挑起眉:“心脏痛?”
李禛眼角泛出泪花,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见她这般模样,东方白皱起英气的眉毛,思索一瞬,开口道:“我送你去医院。”
说罢,她搀扶李禛站起身,扫视着她的部下,井井有条地吩咐道:“我带她去医院。你们把尸体处理,调监视器查看20号逃跑经过,安抚其他研究员,并提交关于此次事件的报告。”
安保部众人齐齐应是。她这才又对李禛道:“我们走吧。”
李禛虚弱地“嗯”了一声。
两人上了恢复运行的电梯,下到1层。李禛装作急病发作,加上有东方白跟在她身边,安保部并未仔细核查她的身份,便直接让两人走了。
推开那扇门,呼啸的风便抚上李禛的面庞。风很大,带着微微的凉意,还掺杂着暴雨来临前的潮湿。
李禛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远方。
只见夜幕中,一张半圆状的银色巨网遮天盖地,将研究所大楼倒扣在其中。网如蛛丝般细密,泛着金属的光泽,时不时闪过电光。
这就是地形图上的“灵网”,也是阻止她离开研究所的最后一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