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禛回过神,笑了笑,反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到狱警的手中:“那就多谢了。”
好歹是在世家大族里接受过教育的,李禛说话甚是好听,和她轻描淡写承认偷东西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狱警接过烟,神色稍霁。她对李禛轻轻颔首,站起身走向门口,正欲出门,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低声道:“旁边房间住了人。奉劝你一句,不要搭理她。”
说罢,也不管她反应,将两支烟揣入制服口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李禛望着她的背影,半晌才将目光移向西侧的墙壁。
“旁边的人?”
她喉咙里发出低哑的笑声来。
能在18层活下来的人,确实不容小觑。如果李禛真想要在监狱中长期经营,那确实应该多防备着她们些。
在白塔监狱里,无论是同期、同层还是同盟,都不是朋友。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每个人都有背叛的可能。
狱警们喜欢操纵囚犯们的感情,让结成同盟的人自相残杀。囚犯们不敢置信的眼神和凶狠的表现,都能给她们带来无与伦比的快感。
不过李禛不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找到树种,她便会想办法离开。游回去也好、抢船回去也好,反正监狱内的纷争与战斗,都与她没太大关系。
这样想着,李禛关上门,躺到了那张单人的铁架床上。床的结构很脆弱,她只要有一点轻微的动作,床就会摇晃起来,发出令人烦躁的嘎吱嘎吱声。
她翻了个身,那床又来回响着,直到她停止动作才安静下来。李禛闭上眼,正欲整理思绪,做一下行动规划,忽然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吱呀响声。
床又响了?不对。她并没有动。
李禛闭着眼,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之中。可在黑暗中,她却保持着清醒,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
“吱呀……吱呀……”
那微弱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连续不断,如扰人的蚊虫一般驱之不去。李禛倏然睁开眼,看向身侧的墙壁。
这是墙那边传来的声音。
一名特殊的狱友
墙壁的另一头,住的就是18层两位原住民之一。
只是现在是犯人们的劳动时间,按理来说,隔壁的房间应该是空的才对,怎么会传来铁架床的吱呀响声呢?
还是说她这位邻居,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参与这次的苦役?
李禛将脸凑到墙边,仔细地倾听隔壁传来的声音。
墙上湿漉漉的,凝结出一层阴冷的水珠,身体甫一靠近,便能感受到自墙边传来的湿意。
隔着潮湿的墙,隔壁传来的吱呀声忽大忽小,也如同被笼罩在一层薄雾中一般,让人无论如何也听不真切。
李禛听了一会儿,确认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后,她便背过身去,不再去思考。
她这邻居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与她没太大关系。只要她别打扰她,李禛就会当作隔壁的声音不存在。
但她的邻居似乎不是这么想的——李禛背过身后,那吱呀声非但没有停歇,反而越发放肆,如疾风暴雨般穿透墙壁,咯吱咯吱令人心烦。
几秒后,这声音倏然停顿下来。李禛心下微松,正欲重新闭上眼休息,便听到隔壁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新来的?”
说话声听着还很年轻,像是十四五岁少年人的声音。只是这说话声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突兀响起,倒是有些瘆人,若是旁人难免要被吓一跳。
李禛蹙了蹙眉。她在浴室洗澡时,听那老狱警说起18层中的另外二人,有一个几十年前就在这里了,想来年纪应该很大了。
这声音却年轻,看来她隔壁住的应该不是那位老人,而是另一人了。只是……她忽然出声是要干什么?
她心中思绪飞转,半天没说话。一墙之隔的邻居搞不懂她这沉默中的意味,再次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个哑巴?”
李禛收回念头,毫不客气地回敬道:“照你这么说,你这么多话,难道是个喇叭?”
对面听到她的回敬,居然也没生气,反而忍俊不禁起来:“你可真有意思。”
看来这家伙没有恶意。
李禛抬起一只手,敲了敲墙壁,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邻居道:“就是好奇,想聊聊天。”
停顿一瞬,又道:“18层好多年没来人了,我也好多年没和人说过话了。”
李禛奇道:“服劳役的时候不能说话吗?”
邻居沉默了几秒,叹息了一声:“我很多年没出去了。”
没出去?意思是连苦役也不用服?
还有这种好事?
说不定她这邻居就是因为不用服苦役,才勉强在18层活下来的。只是听她的语气郁闷,倒不像是因此而庆幸的模样。
邻居似乎不是很想多谈这件事,叹息过后便僵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叫什么?是怎么进来的?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她可能真是被憋得久了,问题连珠炮般一个接着一个地问。李禛眯起眼,打断她的话:“询问别人之前,先要介绍自己吧?”
隔壁这家伙对自己只字不提,反而开口就问她的身份,真让人不爽。
邻居被她打断,愣了一下,随即又叹了一声。她脾气很不错,即使李禛语气不好,她也没有生气,这和白塔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