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父母先后去世,化作一抔黄土,他也不曾再见过亲人一面。
一个草率的,却似某种诅咒般的名字。
不过,由于从未与他们相处,他与亲人之间也没有感情。见或不见,似乎也显得不太重要了。
他回过神,却见那少女已经不知何时从他身边离开,翻起书架上的藏书来,心里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他同她解释这些做什么呢,一只妖,怎会理解人类的情感?
天真烂漫,不为尘世困扰……有时候人活着,倒不如一只妖。
一声轻响,手边落下一卷书,应朝辞定睛一看,是《酉阳杂俎》。
是他离开前看的书,一套记载风物山川的百科杂记。
他素来喜欢边看边写,抄了几页,钟叔过来禀告,他便放下书去了长生殿。
应朝辞收藏的这一套《酉阳杂俎》,不仅由书法大家誊抄,更配有名家亲手绘制的插图,好巧不巧,他没有翻动的那一页,就是山茶花。
“应朝辞,”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物,顾绯撑着脸,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上面说的是山茶花吧?”
“嗯,”应朝辞微微敛眸,念出了插图下的那行字,“山茶叶似茶,树高者丈馀。花大盈寸,色如绯,十二月开。”
说罢,他已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这行字。指节修长,字若行云流水,飘逸优美。
“色如绯……”顾绯跟着他的话,目光在应朝辞的侧脸上短暂地停留,又落在宣纸上,弯了弯眼,“真好看,我喜欢这个字。”
也不知在夸字,还是在夸写字的人。
薄红浮现应朝辞的耳垂,他微微别过脸,淡道:“绯,是红的意思。这里说的是山茶的颜色。”
却听见顾绯道:“你不给我起名,我自己取总行了吧?你觉得‘绯绯’怎么样?”
她说得一本正经,似乎在与他商议。然而姓名,有姓有名,她却故意省略了姓,亲昵得像是情人的耳语。
“……很好。”
顾绯方才笑逐颜开,道,“那你以后得这么叫我,不准再喊姑娘了。”
清澈的眼里盛满狡黠的光,让应朝辞的呼吸乱了一分。
他尚不知如何回答,顾绯已经转移了话题,“应朝辞,你还没有教我写字呢。”
她凑过来,眨了眨眼,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好似被风吹动的花瓣。
花瓣落入应朝辞平静的心湖,微风吹过,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应朝辞的视线在她的侧脸上停顿片刻,从笔架上取来一支小巧娟秀的毛笔,递到了她的手中。
他低声道:“先握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