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无奈瞪了眼缩着脖子的宁音,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不知道给兄长们留点脸吗?
见傅绫罗那双黑白分明的狐狸眼儿水光波动,卫明赶紧解释,“嗐,你别瞎想,王上是个好主君,其实实话跟他说了,傅家的情形他也知道,应是会替你张目,怪我们没直说。”
傅绫罗只不信,鼻尖微微泛酸,“是我愚笨,对傅家还存了念想,才害得两位兄长和阿孃为我筹谋,我……我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你们……”
卫明从小被摔打,这点仗刑真不算什么,但傅绫罗的难过让他脑瓜子开始疼。
师母和师父的死,给阿棠留下了太大的阴影。
她从那时起,变得不爱出门,还特别要强,明明该是掌心捧着的娇娇儿,却生怕给人添一点麻烦。
他咬牙抬起胳膊,弹傅绫罗一个脑瓜崩,“都叫你别胡思乱想,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见傅绫罗捂着脑袋抬头,卫明收了笑,认真道:“师父教导过我,人总会有自己的小心思,王上要的也并非完人,但身为属下,最要紧的便是忠心二字,我不会忘。”
“叫你来前头,是心疼你,也不全是为你,最要紧的,是为了王上。”
“是我和阿孃惦记着王上屋里的事儿,动了心眼子,王上不喜人算计,才罚了我们,真跟你没多大关系。”
傅绫罗仔细盯着卫明看。
他从小就是个笑面虎,这会儿不笑了,正气凛然的眸子里全是真诚,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忠君是应该的,傅绫罗心想,至于算计王上被罚,那她是不会的。
反正在书房,她只是放大了自己对王上的害怕而已,这怎么叫算计呢,这是坦诚。
既然说起这个话题,卫明就不免多指点傅绫罗几句。
他问:“你可想好了要在前头伺候?若你现在反悔,王上定不会为难你。傅家那些昏人,还有立女户的事,只要我和阿喆以王上的名义出面,他们也翻不了天。”
他以比刚才还认真的态度,盯着傅绫罗道:“若是你在前面伺候,收拾傅家倒是更容易,立女户一时三刻的你就别想了,知道的事情越多,你就越不能离开。”
卫明不想小师妹受女户的罪,夸大几分吓唬她。
“王上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君,王上大业安稳之前,你再无离开的机会。”
傅绫罗心里生出点子微妙,不对,王上其实给了她选择。
原本她听王上说,只要犯了错就要撵她走,心里还有些紧张。
现在想来,她有种荒谬的猜测,这莫非是王上给她离开的机会?
傅绫罗不会自作多情,以为王上是为着她才如此说,少不得是阿爹留下的情分。
那这位王上喜怒不定,却真真是个好人?
不知怎的,傅绫罗对定江王那份缘自幼时的畏惧,突然淡了些。
心底缓缓思忖着,并不耽误她从卫明手中,将墨麟阁的一应杂事都接过来。
最重要的,就是进出内外院和前后院的对牌。
卫明不好拿什么百花齐放,子息不孤跟傅绫罗商讨,只交代傅绫罗——
“要做什么,祝阿孃会与你说清楚,不明白的你只管问阿孃,这几日你自己在墨麟阁选个住处搬过来。”
“我记下了。”傅绫罗点头。
祝阿孃要她看的那些书,还有这管妇的职责,心思通透如她,已差不多猜出要做什么。
身为管妇要为王上值夜,还要‘伺候’夫人,住后宅肯定不方便。
“我会给你安排人手,若你要离府,带着武婢出去,不管做什么都别莽撞,有甚问题,你都来找我和阿喆。”卫明被傅绫罗撵着回去休息,还不忘殷切交代这么一句。
宁音在一旁帮着整理册子和账本,闻言冲傅绫罗挤眉弄眼地提醒,被傅绫罗不动声色挡住。
等卫明离开,宁音立刻鼓不住了,“娘子,您既然怀疑傅家闹妖的事情跟后宅有关,为甚不跟卫长史说啊?”
只要请铜甲卫查一下,进出府的下人们行迹到底跟后宅哪位夫人有关,定能把那缺德玩意儿揪出来。
要是她们自己查,哪怕宁音擅长打探消息,在前院两眼一抹黑,也费劲着呢。
傅绫罗收好对牌,跟抱着箱子的宁音一起回后院。
路上才跟她解释,“明阿兄说他们受罚的事情与我没多大关系,你还真信啊?”
她来前院一事,已令王上不快,敲打了她,还打了卫明卫喆,此刻再支使铜甲卫,实属蹬鼻子上脸了。
宁音鼓着腮帮子被噎住片刻,才道:“可若是不查出来,即便傅家能消停,王府里这位在暗处,还是要算计咱们。”
“无妨,她们很快就没时间算计我们了。”傅绫罗浅浅笑了笑,软声安慰宁音。
她笑盈盈的眸底闪烁着几分冷意,与其从王府这边查,给王上添麻烦,不如从她的好二叔二婶那边,更容易突破。
只要叫他们上天入地都无能,傅家总会有人坐不住。
她让傅华嬴捎话回去说的是十日,时间已过半,收拾傅家不急,最要紧的是,先在王上身边站稳脚跟。
宁音有些好奇,临到祝阿孃屋门前,还在问:“娘子打算怎么做?”
“新官上任三把火呗。”傅绫罗笑道,由着听见动静出来的女婢接过她手里的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