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的重量不是汽车,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粉碎性骨折。
最终导致朱英华一条腿被截肢,从此告别了梦寐以求的军营生活,而父亲选择救朱英盛而放弃他,也成了这个家庭永远都难以愈合的伤口。
在小少年的心里,根深蒂固认为父亲更喜欢弟弟,更在乎弟弟。
家里的氛围压抑之极。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朱正毅跟大儿子解释过事发时他为什么没有两个都救的原因,但抵消不了朱英华心中偏执的认知。
他固执的认为父亲的心目中弟弟更重要。
因为朱英华的一条腿断了,朱英盛从此以后再也不跟哥哥作对争执,想照顾哥哥,却无法弥补失去的那条腿,那道裂缝,朱英华根本就不需要弟弟的怜悯,也不需要对方猫哭耗子假慈悲。
兄弟二人的关系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更差。
朱英盛自责又难受,每次看到大哥空荡荡的断腿,他就觉得好似有一双手在死死拽着他的心脏,要把他拖入地狱。
这样的心思让原本活泼开朗的小孩长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年。
成年后的他没有参军,哥哥不能参军,他不敢参军戳哥哥的肺管子。
最后选择另外一条路,结果这条路没那么好走,一场意外发生在他二十岁那年,直到临死,他都记挂着哥哥有没有原谅自己。
小儿子的离世让朱正毅一夜白头,朱英华收敛浑身的锐刺,泪流满面。
三人的家只有两人时,才知道那份亲情的弥足珍贵。
彼时的朱英华已经快三十,思想成熟,早就理解了父亲当年为什么只救弟弟,没法救自己的苦衷,可多年的刺猬生活,让他不知道怎么讲和。
这一犹豫,就等到了朱英盛出意外。
回到现实,火车呼啸而来,十二岁的朱英华在面对身死时,爆发了全部的潜能,他听话的按照父亲的指示极力向铁轨外翻滚而去。
只要翻过铁轨,他就不用死。
可是他有只脚在跌落铁轨时扭伤,脑子想控制着它,它却没有那么听指挥,速度也比平时慢很多。
这点也是朱正毅没有预料到的。
不然他不会让朱英华翻出铁轨。
铁轨上,朱英华已经感觉到火车奔驰带来的疾风,他刚扭动身子翻滚,就有一道人影冲过来把他死死地压在了轨枕上,同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别动,趴着。”
这是及时赶到的王蔓云跳下月台死死把朱英华压在轨枕上。
火车太近了,凭王蔓云的力道,没法抱起朱英华,唯一能让两人都全身而退的就是卧倒在轨枕上。
轨枕上是铁轨,铁轨上的行驶而过的火车。
火车底盘的高度有半米多,加上轨枕与铁轨的几十里面高度差,只要趴得当,是不会出意外的。
趴在冰凉的轨枕上,朱英华不仅感觉到飞速跳动的心脏好似要蹦出胸腔,也感觉到火车从头顶疾驰而过时的疾风吹起自己的头发。
甚至还有轨枕被火车车轮碾压时带来的强大震感。
哐当,哐当……
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清晰又急促,一直在耳边奏响。
这些所有的外因都没有身后柔软的身躯给朱英华带来的冲击大。
他的背上还有一具护着他的身体。
这具身体带着温度与柔软,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荡在朱英华的鼻翼间,很像记忆中妈妈的怀抱,是那么的安宁,那么的让人放心。
王蔓云此时趴在小少年的背上也心脏怦怦直跳着。
她赶到的时间有点晚,面对火车的鸣笛提醒与月台的高度,她是破釜沉舟跳下两米月台的,但凡犹豫几秒,朱英华的腿就会被火车压断。
时间好似过去了很久,又好似刹那。
王蔓云与朱英华终于听到了呼唤声。
两人一起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然后他们看到了眼圈红了的朱正毅与早就眼泪满面的朱英盛。
火车还没有彻底停下,但速度已经降到非常缓慢。
这个时候抬起身子,车身不会伤到人。
几秒钟前,朱正毅带着小儿子离开铁轨后,第一时间就放下小儿子,然后转头去救大儿子。
还是晚了两秒,但他却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及时抱着儿子卧倒铁轨。
带着巨大的喜悦,朱正毅没有在第一时间叫人。
他知道这种时候叫人,轨枕上的两人不仅听不见,还容易造成无意中抬起身子碰撞上上方的车厢底,所以他极力忍耐着。
视线没有移开过轨枕上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