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匆匆出了书肆,快步往城南码头而去。
高掌柜只以为客人回家取银钱了,便没在多想,把书和包裹,还有方才挑好的墨条和毛笔,统统都收了起来。
……
每年的十一二月,是码头最繁忙的时候,一则马上临近年关,再则,天越来越冷,说不得哪天江面就全冻上了,对买卖人来说,要是存货不足的话,那岂不是跑了生意。
所以,这几日,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全是货物,吃的,用的,玩的,趁着大雪落下来之前,众客商们,把年前该预备的货物都预备了起来。
自然,这几日码头的搬运工们也是不愁找不到活计的。
只是,如果你是生面孔的话,那么,轻松一些的搬运活计就轮不到你了。
这不,林三柱在码头上走了一圈,发现除了搬运米粮可以随时上工外,其他像布料,箱笼,瓷器什么的,早就被各路小把头给包圆了。
按他们的意思,要想加入的话,必须先交五十文的入伙费,且五十文也只能保证一个月的活计。
林三柱只是临时过来挣买毛笔的银钱的,那入伙费什么的,自然不会去交了。
也不知道林石他们在哪里,林三柱来回找了好几遍,结果人影都没瞧见一个。
抬头看了看天,马上就未时了,自己还要赶着回去呢,等下天黑了路可不好走。
这样想着,林三柱便没再犹豫,咬咬牙,快步往粮船走去。
来都来了,自己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粮船上全是稻谷,都用麻袋装着,有一百斤的,一百五十斤的,还有两百斤的,林三柱挑了一百五十斤的那种,搬两袋能得一文钱。
林三柱算了算,发现自己只要搬十四袋,就能挣到七文钱了。
十四袋,好像并不难嘛。
可是,预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这不,当一百五十斤的麻袋压到背上时,林三柱根本直不起腰来,他只能使劲向前躬着身子,双手用力抓住麻袋两角,尽量不让它滑到地上,然后进一步,退半步,踉踉跄跄如同喝醉了酒的人,步履艰难的往前走去。
等终于把一袋粮食扛下船时,林三柱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每搬一袋粮食,管事的就会发一根竹片给你,到时凭竹片结算工钱。
林三柱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还相差十三片,他咬咬牙,又往粮船走去。
……
等夕阳西斜时,林三柱迈着疲惫的脚步出现在高掌柜面前。
手心里握着的,是已捂的发烫的七文钱。
“掌柜,相差的七文给你!”
林三柱满脸是笑,他儿子终于不用再去羡慕旁人了。
高掌柜有些触动,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了七文钱,这人居然跑到码头做苦力去了。
唉,早知道,自己就免了这七文钱了。
可转念,高掌柜又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因为只有努力付出了,才会珍视所得。
但愿这家的孩子,能好好珍惜父亲的给予吧。
临走时,高掌柜去库房捧了一卷白纸出来,虽有些受潮发霉,可并不影响给孩子练字。
林三柱再三谢过,原本无力的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哈哈,有了这些纸,他家狗子终于啥都不缺了。
……
白面馒头
锅里的野菜汤已经热过好几遍了,可婆婆没说开饭,周氏也不敢往桌上端。
不过周氏并不生气,孩子多了,爹娘偏爱哪个也正常,自己不也更偏喜大儿子远枫一些吗。
周氏觉得,当爹娘的,只要在大事上,能把住方向,做到不偏不倚就不算过分。
再说,婆婆虽疼爱小叔子,可自己嫁过来这么多年,也没见婆婆为了小叔子,做出不讲理的事。
就像这次狗子去念书,起先自己和二弟妹还担心来着,担心婆婆会不会偷偷塞银钱给小叔子,结果这么多天过去了,婆婆手头上的银钱没松出去一文,这让她和二弟妹心安了不少。
说起念书,周氏立马想起了这几日的林远秋,周氏是真没想到,才五岁的小娃儿,居然就有如此的心性,你说这样大冷的天,每天都得起这么早,多辛苦啊。
原本她以为,狗子能坚持下三两天就不错了,哪知,这都过去十来天了,人家依旧雷打不动,天天早起,念书的事,可是一日都没落下过。
周氏觉得,这要是换成远槐,说不定早就赖在被窝里,不愿动弹了。
这可不是周氏小瞧自己儿子,实在是今儿个她去河边洗衣服时,就听林石媳妇说,族里已有两家的孩子,吵着嚷着不愿去族学念书了。
这几日周氏常常会想,狗子要是出生在殷实人家,照他这几日的用功劲儿,说不定还真能读出个童生来。
至于为何不是秀才亦或者举人,周氏摇头,怎么可能,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就凭三房夫妻俩的懒样,狗子能考上个童生,怕已是下了吃奶的劲了。
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周氏探头往门外瞧,外头的天已经黑下来了,也不知小叔子什么时候回来。
听婆婆说,小叔子是到镇上挣银子去了,周氏摇头,觉得小叔子跑去镇上晃荡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这样的事,小叔子又不是没做过。
也只有婆婆会被小叔子一次又一次的忽悠,总觉得自己小儿子还有长进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