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第52(1/1)

“那你呢?”小小一句话也同时勾起她的怒意。他说她的饵勾到他了,那她又何尝不是。柳絮宁用尽全力挣脱开他的束缚,冰凉的表带和袖扣一齐擦过她的手腕,白皙手腕间瞬间起了红痕。梁恪言皱眉,刚抓过她的手腕想看那道痕迹如何,又被她再一次挣脱。“那你呢?”柳絮宁重复,“你才是那个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人。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你要突然生气,要突然冷落我。”她当然不知道,因为他不想再重提一遍旧事,重提他是怎么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是怎么愚蠢到把那些她蓄意为之抛下的饵当做自己心动沦陷的轨迹。可她怎么能蛮不讲理地倒打一耙?“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是不知道,还是忘了?”梁恪言后退一步,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梁锐言生日那天,我也去了丹林。”柳絮宁奇怪:“所以呢?”去了丹林,那又怎样?就是这样,就是这番无辜姿态,实在让人燥从心起。是她不在乎,是她早就忘记了自己做下的一言一行,是她谎言与欺骗犯下的次数太多,多到她自己都忘记了。他忍不住冷笑:“都能一个人骑马越栏了?距离我教你骑马才过去几个月?柳絮宁,这么有天赋,一学就会。”他的声线割着她的耳朵。柳絮宁手心突然冒起一层汗。她是忘了,她曾在这事上骗过他。梁恪言捕捉到她短暂的局促,又是一阵笑:“终于记起来了?知道我不会再出国,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愤怒在言语间层层叠加,那些装腔作势的冷静彻底消失,被人玩弄被人欺骗的怒意让他再次扣住她的腕,手避开那抹红痕,“那怎么不从小时候进我家门开始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那时候为什么选择阿锐。既然以前选了他,现在就继续选他啊。”他自认自己和弟弟不同,也清楚他和梁锐言站在一起,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亲近后者。他不奇怪,并为此表示正常。可是柳絮宁,你又凭什么反复横跳?日久经年的嫉妒穿过他阴暗的心脏和胸口,在口不择言间踱出。为什么选择梁锐言?他不清楚吗?心跳是沾了水的皮球,吃力地跳动着,她满心满眼全是藏不住的委屈。“是你一直讨厌我,对我冷漠又不给我好脸色。我知道,这是你的家,所以我已经够小心谨慎了,我已经离你远远的了!骗你我不会骑马这件事是我的错,可我只是想拉近一点我们的关系,就一点,不需要太多,只要够我们能在家里和平相处就可以了。是你,是你自己凑上来的。我说我不会骑马,你就找驯马手啊,凭什么要和我共骑一马?”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此刻锋利直白如箭狠狠刺向他,如一块玻璃碎片,割出事实,“你们原本泡汤的地方选择的是姜山,怎么变成汤山了?也是你改的吗,你为什么改?”明明是质问,却在梁恪言还没回答时她便将答案脱口,“因为我。梁恪言,因为我要去那里,所以你才改的。”到底是谁在打谁的主意?既然要算旧账,那就算个彻底。她是动了心思耍花招,那梁恪言未必比她清白,他的心思未必比她干净。她语气并不平静,和猛烈的攻击一起毫不遮掩也不犹豫地朝对方刺去:“如果我的朋友有了喜欢的男生,任凭我对他有再多想法也会退避三舍。而不是像你一样,在明知你亲弟弟喜欢我的情况下,还——”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下巴被他钳住,卡在虎口之间。他的唇忍无可忍地覆上来,堵住这张喋喋不休又将他阴暗不堪的意图暴露至彻底的嘴。像惩罚,像处置,而目的无外乎让她闭嘴,别再将事实残忍地剥落。柳絮宁的脑中一片空白,裸露在外的肌肤贴着冰冷的墙,脊背僵直,肩膀颤抖,大声说话给予的勇气在他霸道地吻上来之后烟消云散。她下意识想挣扎,在他怀里扭动逃离,又被他抓得更紧,撕咬得更烈。她不受控制地溢出一道哭声,那双眼里水光弥漫,氤氲着团团雾气。梁恪言放开了她,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鼻尖贴着她的,如潮呼吸在相交后置换。像极了动物世界的片尾曲,谁是胜者,谁又被厮杀,分不清楚,一片狼藉。室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两颗心仓皇乱跳。这吻太久太久,难舍难分,让柳絮宁筋酥骨软,腿都要站不稳。她喉咙不知为什么发痒,不住得咳嗽出声。梁恪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双眸盯着她通红的脸颊,尽数摊牌:“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明知阿锐喜欢你却还是动了歪心思,怎么样?那又怎么样?”声音如冷风测测,“我是不好,可你不就喜欢我这样的人?”“我不喜欢你!”猛然推开他的手,泪眼朦胧间,柳絮宁笔直看向他,声音里含着沙哑的委屈,气势却仍旧不落下风。她蹙着眉,想往后退以拉开距离,可后面就是冰冷的墙,彻彻底底堵住她的出口。身前是他毫不掩饰的带着侵略性的目光,让柳絮宁进退维谷。“不喜欢我?”头顶的灯光从梁恪言的短发间掠过,他笑笑,替她整理鬓角凌乱的发,有一缕贴着水润的唇,沾上一点口红。“是,我忘记了,装醉那天你抱着我,对我说,你喜欢阿锐。”他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我们飘飘的心思真是难猜啊。”血液急躁地涌动着,柳絮宁没忍住惊讶,望住他的眼睛:“你知道我是在装醉?”“对。”梁恪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短暂的愤怒与嫉妒过后,他终于冷静下来。回国数月,柳絮宁从未打过他的电话,仅有的联系方式不过以微信传递消息,她凭什么能记住他的电话。这么低级的把戏,他自认没有失智到这种地步。“柳絮宁,有些事情你不用做成这样,演技太差成效太低。”“演技很差吗?”她长睫垂落,连带着声音也湿漉漉的,“既然知道我没醉,你为什么要生气?”他聪明的妹妹真是一针见血。梁恪言有一瞬胸滞心悸,连呼吸都要用力。丹林马场那件事,如果非要扣架于天平之上,那他被人欺骗的怒意早就消弭于无形。他连于天洲都可以给第二次机会,何况是他的柳絮宁呢。可是他不明白,她是怎么轻描淡写地就能把喜欢这个词说出口,又是怎么轻而易举地编造出这份心意的。哪怕知道她在作戏,知道她拙劣的演技,知道她嘴里没句真话,他也讨厌她那句喜欢梁锐言的说辞。她的脱口而出,让他前期如折如磨般的思想博弈与藏在心里的这份喜欢变得廉价无比。“因为我不允许你说你喜欢别人,哪怕是假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捏着她脸颊的手的力道不断收紧。他不允许?柳絮宁都觉得纳闷:“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不允许,我又凭什么听你的?刚才在楼下大堂,那个叫sion的男生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又说你已经同意让我们试着相处,你眼里的喜欢不是照样廉价?是你自己突然不要理我,连话都不想和我说,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我装醉骗你又怎么样,难道我有别的办法吗?”sion?哪来的痴根。“谁?”

他还敢问sion是谁?柳絮宁瞪大双目:“也许是你未来的妹夫啊,哥哥。”空气一瞬静止,梁恪言怒极反笑:“柳絮宁,我在好好问你。”她回敬:“我也在好好地回答。”这话落,胸口压抑着的薄怒似翻天的热浪,要把理智全部挤出他的身体。他又一次低头,身上的气味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压她而来。柳絮宁眼里蓄了已久的泪大颗大颗滚落,她扭过头去,胸口剧烈起伏,抖着声控诉:“为什么又要亲我,你说不过我就要堵住我的嘴吗。”好似理智回笼,梁恪言骤然停下,鼻尖僵持地顶着她的侧脸。良久,无可奈何地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对不起。”他道歉,“我是说不过你,也是真的想亲你。”“莫名其妙地不理你是我的错,我向你认错。”“但我不知道谁是sion,如果你指的是刚才站在你旁边的男人,我已经回绝了他们家来的那个。什么同不同意的屁话,我都没说过。平时这么聪明,能把我耍得团团转,现在就不会动脑子想想了吗?从小到大,你对我有多警惕,怎么这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说什么你都信?”“我同意让你们试着相处?”他冷笑,“我有什么资格支配你的想法?他又有哪里能配得上你的?”“那谁配的上我?”她咄咄逼人的质问让梁恪言心口发痒,面前仿佛吊着一个诱惑巨大的饵,摇来又晃去。梁恪言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指腹刚摩挲过她的指甲边缘,她就缩回,他再想去抓,被柳絮宁挡住,坚硬的骨骼顶着她柔软的手心。她不安分地动了动拇指,又被他牢牢扣住。“我不知道,但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猫鼠游戏她怔了一拍,听出他言语里的示弱。她是个见好就收的人, 胡盼盼这么评价过她很多次。但胡盼盼失策了, 在和梁恪言有关的事上,柳絮宁做不到“收”字。她只会乘胜追击:“你哪里来的什么配不配得上?你这么厉害,什么东西都是优先供你选择, 只有你不要的份,哪有你不配的份。”柳絮宁自己都觉得奇怪,她就是敢在梁恪言面前口无遮拦为所欲为。这样的冷言冷语下, 梁恪言无端笑了一声:“飘飘, 为什么只对我这么凶?为什么只对我不讲道理?”好像一下子被人攥住心尖, 她无言应答, 撇过头去, 声音弱了几分:“没有为什么,我就要这么对你。”“好。”那也算是一种特例了。这一声利落, 柳絮宁心如乐器砰砰跳,似滔天热浪般的血液又恢复平静。她推推他的手臂:“能不能别挡着我了?”他还是说好,往后退一步,捡起她掉在地上的手包。柳絮宁拿过包,愤愤就要走, 才想起自己是因为生理期才上来上厕所的。她又折回, 怒瞪梁恪言一眼。都怪他。梁恪言沉默地应下那眼刀, 只觉得自己无辜。穿着礼服上厕所实在不便,等从厕所出来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彼时梁恪言坐在沙发上,神情飘渺不知在想什么,见她出来,起身。柳絮宁快步朝门口走,被他拉住。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脊背贴上冰凉的触感,伴着礼服拉链上滑的声音——礼服在刚才的挣扎中乱了裙摆,略带狼狈,连着后头的拉链也有些往下滑。“没拉好。”梁恪言说。脸上一瞬染上灼灼绯红,柳絮宁别扭地“哦”一声,停几秒,又拧拧巴巴说了句“谢谢”。没走几步,手腕又被他拉住。柳絮宁不耐烦:“又怎么?”“你还没回答我。”“什么?”“你觉得我配得上你吗?”这要她怎么说?配得上?她才不想说出真话让梁恪言痛快。配不上?那……那真真是违背少女心意了。柳絮宁信奉一个原则——落于左右为难的下风境地时就不要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回答别人的问题了,岔开问题另走他路才是上上策。“我喜欢你,梁恪言。”上锁的门被柳絮宁打开,在梁恪言怔愣之际,她轻而易举地脱离开他的掌心,仰起头看他,“你猜猜,这次是真还是假?”还未等他回神,她立刻关上门,提着裙摆小跑下楼。梁恪言疾速打开房门,只能看见她的一尾杏色裙摆轻巧地消失在旋转楼梯之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唇间的触感却还顽强存在。柔软,饱满,爽到让他指尖发麻。柳絮宁在转角处和梁锐言撞了个满怀。她真的未曾想到这楼上还有其他人,刚平复的心跳又在霎时间被吓得惊魂未定。梁锐言静静地望着她,她那时头发凌乱,几个小时之前为了这场宴会而烫过的卷发此刻正狼狈地贴着侧脸。这条长长不见尽头的走廊顶上灯光如蜉蝣般游移在她白皙莹润的脸颊上,他得以看见她下半张脸上的红痕,说不清是什么,像是五指印,也像是不久前有人的一双大手狠狠捂住她的嘴,让她无法发声。“第二个电话怎么没接?”他问。柳絮宁想,自己偶尔也有点可以做演员的天分。她茫然地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啊,你怎么给我打了两个电话啊?可能是手机静音了没听到。”“出什么事了?”不想他再追问下去,柳絮宁主动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