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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晋的童年,没什么乐趣,只有各种叮嚀。

四岁以前,褓姆会和小然晋说:晋晋要乖乖的,要当好孩子,爸爸就会喜欢晋晋了。

小然晋问褓姆:什么是好孩子呢?

褓姆回答:要听话,不要做坏事,读好书,这就是好孩子。

褓姆走了以后,换母亲对他说:乖啊,晋晋要当个好孩子。

父亲就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睨着自己。

小然晋说:嗯,晋晋要当好孩子。

他上了小学,努力读书,当个「好孩子」。

人生中的第一次期中考,他拿了班上的第一名。可当小然晋举着成绩单跑到父亲面前,想告诉父亲自己是冠军时,父亲只说:

「不要跑,很吵。」

小然晋被母亲带出书房,拉回自己的房间。

母亲皱着眉头,说:晋晋怎么可以这样呢?

怎么可以奔跑呢?

你看,爸爸生气了,都是因为你不乖。

小然晋觉得委屈,嘟着嘴说道:可是,晋晋只是……

不准顶嘴!

小孩子不可以顶嘴!

不乖!

他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母亲,耳朵听见她说:

「你这个坏孩子!」

母亲骂完这句话后就甩门走出房间。

小然晋趴到床上,抱着玩偶,闷在绒布里一抽一抽地哭。

他不敢哭得太大声,因为这样父亲又会不高兴。

自己是坏孩子吗?

他不是坏孩子,晋晋不是坏孩子……

可是他让父母生气了,好孩子不会让父母生气骂人的。

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晋晋得变得更好才行。

不可以当坏孩子。

从那之后,小男孩似乎就不一样了。

同学在玩雨后的水坑,他生怕裤子弄脏,站在旁边远远地看;同学用零用钱买零食饮料,他用零用钱买文具和参考书;同学邀他周末出去玩,他总是回答不用了我想要读书。

一年又一年,然晋拿了无数张奖状、当过好几回模范生。他成了同学家长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好孩子」,收穫同学羡慕的目光,却得不到父亲一个讚许的眼神。

自己得更好才行。

高中选组时父亲让他选理组,可他想读文,大学想读社会人类学系。

这是然晋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顶撞父亲,他说他不要选理。

说完之后父亲露出了厌弃的表情,彷彿在看一团垃圾——然晋的心脏被狠狠刺了一刀——父亲说了一句「beta果然只会丢脸」,转身进了书房,「碰」一声甩上门。

那一秒鐘,他立在原地,满脑子只剩下那句话。

beta果然只会丢脸。

丢脸。

然晋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仰着头,压下眼中那股哭泣的慾望。

母亲站在一旁不断劝他,说爸爸都是为了你好啊,要听爸爸的话啊,你看爸爸为了你着想还为你生气了,你别辜负爸爸啊。

博士刚毕业的兄长双手抱胸,靠着门框,就那么淡漠地看着。

母亲说他们这是为了他好,读文组的出路太少了。

然晋没说一个字,那二十分鐘里他一直在想:

自己真的是个好孩子吗?

beta不是好孩子吗?

为什么……自己是beta呢?

过去被他忽略的事物猝然重现在眼前。

自己被选择性遗忘的生日、父亲的朋友低声讨论时的那句「可惜是个beta」、老师看他与第二名的alpha之间那难以言喻的目光——然晋活了十六年,才发现一切都只因他是个beta。

他是个beta,没有alpha的工作领导能力,没有oga的繁殖能力,就只是个,平凡无奇的beta。

二十分鐘后父亲叫他出来,指着那张选组意愿单,说道:文组,可以,毕业后去学企业管理。

他抿着嘴点头,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少年不再有笑容,本来就少了朋友现在更是不愿接近他。

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他拿着美工刀裁纸,意外划伤指腹。

第一时间他看着那些渗出的血,没感觉到疼,而是莫名的痛快。

然晋重新拿起刀子,视线从手指移到手腕。刀锋抵在苍白皮肤上,吸一口气,使力划下第一道痕跡。

刀刃划开皮肉的那瞬间,他感到异常地满足,鲜血沿着手臂蜿蜒而下的画面更是令他兴奋。

隔天上学时他包着纱布,心底庆幸现在是秋天,穿了长袖也不会奇怪。上课时止血棉底下的伤口发着刺麻感,回家后他立刻拆了纱布继续割。

左手臂被他割得没有一处完整,他才想到自己还有右手臂可以割。

伤痕愈来愈多,结了痂又被他剥下继续割。然晋现在还是很疑惑,自己怎么只留疤却没其他毛病。

为了不被家里发现,他开始用零用钱自己买绷带纱布以及其他消毒包扎用品。

夏天的他仍旧穿长袖,别人问起就推说学校冷气太冷怕受寒。体育课也不上,老师没在点名,他就跑去厕所自己虐待自己。

某天,他在课堂上手痒,带了美工刀去厕所。他挽起袖口拆绷带,冷不防听见门边一声惊呼。

他的一个beta朋友看见了。

然晋根本没注意到他跟踪自己,两个人在厕所大眼瞪小眼,准确地说,朋友在盯着他满是伤痕的左手。

那个beta先开口,说:我陪你去辅导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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