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七夜</h1>
房东太太好心地开车送她来到火车站,她要到米兰去。再从那里回国。房东太太拥抱了她,她对这段时间受到的关照表示感谢。心里也觉得,他们一家都是很好的人。
她没有吝惜地买了到米兰的快车,轻车熟路地在方便的自动检票机中检好票。抬头看车次、站台与时间的大屏幕。有位中年妇人来到她面前,看着她,毫无表情地说着一段段的意大利语。她礼貌地表示听不懂,虽然从那妇人的眼中看不出善意来,应该不是在说什么好话,说不定是骂她呢。也隐约觉得,那妇人并不是精神正常的人。好在很快走开了。
她不为所动。今晚在斯卡拉剧院还有一场歌剧在等待。拖着沉重无比的行李箱和勉强放在上面的大袋子,她走进火车站的咖啡馆,店员友善的态度令她感到一丝欣慰。点了一杯浓缩咖啡和一块牛角面包,很快就吃完了。
上火车的时候,她很幸运,有好心的女士和男士帮助她把行李搬上那恼人的三层台阶。她的箱子真够沉的。车上人很少,气氛安逸。这列车是从威尼斯开来的,内部装潢上看,应该又是新车。走廊另一边两位绅士在谈话,音量恰到好处,他们讲的意大利语她几乎是听不懂的,但是猜测貌似是谈论生意的事。
她放在身侧地上的箱子忽然滑到了走廊上,其中一位伸手帮她扶了一下并且出于礼貌得微笑。她也礼貌地用意大利语道了谢。看着窗外的景色风物,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再过段时间,风景会更漂亮吧。虽然不舍得放开一眼,却也开始给在这里认识,或者帮助过她的中国人发信息道别。表示以后会回来。但事实上,她完全不确定。
在米兰她之前订好了住处,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精致小公寓。房间里提供胶囊咖啡机和一整袋配套的咖啡胶囊、小饼干,以及齐全的厨房用具。让她有一种在米兰拥有公寓的错觉。她却小心翼翼的,甚至不好意思用厨房做饭。她为自己的这种谨慎,或许是懦弱而感到羞愧。她经常让自己看上去大方得体,已经融入了这异国他乡。而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懦弱还藏在骨子里。但是当她淹没在人群之中,意识到自己终归是外来人,同时又觉得自己好像是透明的。毕竟这里是米兰,像她这样的外国人成千上万。但是,今天晚上她会不同。
晚上19:30,时间有些晚了。之前去中央公墓,为了今晚歌剧之前拜望一下罗西尼,毕竟剧目是《茶花女》,而明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国家。
她后悔没有提前做好功课,只知道罗西尼的墓应该会在名人堂内。公墓实在很大,在冬日并不寒冷的空气中肃穆却并没有阴森恐怖感,也不会悲凉。夕阳西下公墓即将关闭,她没有找到罗西尼,有些难过。但是不得不赶回住处梳妆打扮,准备晚上的歌剧。那是她狠下心来买的票,在池座昂贵的位置。最后一夜的晚上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公寓里,临时想到剧院,但是当晚的歌剧票只剩下最贵的位置。
她发微信询问国内的父母,毕竟那不是她可以承受的价格。家人让她看当晚的歌剧。她还是感到难过,只得安慰自己:这是最后一晚了。前一天刚到米兰时,晚上看之前预订的另一场歌剧《Chovanscina》,是便宜的边边角角的座位。因为自负而记错了开场时间,那是她讨厌的行为,却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在急忙赶到时正是中场休息。那样高处的位置是要从剧院冷清的侧门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