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港的雾在医院窗外飘,整个世界陷在不真不假的漩涡里。
梦里,那会儿曲疏桐叫lisian,没人知道她中文名。
第一次进总裁办公室,她穿的似乎是一套黑色的西装裙,踩着同色系的高跟,身姿纤细,高挑,乌发微卷,五官精致得仿佛化了浓妆。
纽约公司有华人,但还是以欧美为主,她这样的长相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没人会不多看一眼。
卓枫手里翻着她的简历,随意一瞥就不禁也多留意一眼,“曲、疏、桐?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她嘴角略微上扬:“我更喜欢,缺月疏桐谁省得,风尘知己醉寥寥。”
他点点头:“好听。那你喜欢被叫中文名,还是,英文名?”
她下意识笑了笑:“没人叫我中文名,甚至也很少讲中文。卓总叫的机会也应该不多,您随意。”
“也许就多了。”他说,“我办公室助理位置空缺,有兴趣换过来吗?”
她脸上飘着没怎么隐藏的惊讶,“我,我经验不够,进公司才一年。”
“经验是实践出来的,实践需要大胆和足够的目光、见地。这几样,你都不缺。”
她愣愣地看他一会儿,都没有下定决心开口。
“胆子再大点,你做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要你能够善后。我改明儿离开了这里,你就是最大,自己为自己负责就行。”
“……”
“实在捅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篓子,我也不介意为我新助理收拾一两次。”
“……”
她浅浅笑一笑,最后点点小下巴,“谢谢卓总。”
曲疏桐没捅过娄子,她本就不差的能力在那一年的总裁办自由自在的工作中突飞猛进,很多卓枫没有时间开的线上会议,都是她独挑大梁应对着所有高管的七嘴八舌和意见不一,甚至发难。
当然这能力的进步也归功于卓枫隔三岔五同她沟通结束后最后给予的一句:很棒,疏桐。
所以她说她要调到华盛顿工作的时候,卓枫有些不舍。
她说有人打扰到她生活的时候,他更不舍得,不舍得她在一个孤立无援、不安、没人支撑的异国他乡环境中兜兜转转为自己换生活的地方。
他没用过女助理,但她那一年让他很喜欢,从工作到人,为人处世,性情,笑容,和他结束工作后偶尔的谈笑就像两个同在异国熟识的朋友,不像上下属了,她很聪明,会转换那样的界限。
他知道那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是感情甚至爱情,但确实是喜欢。
在一起后他给她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私人电话,她第一次打是因为公事,后来也几乎没有为私事打过,可能是因为异地,可能是因为在一起时两人都没感情,可能是因为本质的上下属的关系,总之那不见面的一年她和他的关系没什么情侣之间的进展,还是偏生疏。
年中他去出差,她不知道,听到车声后走到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看,浅浅笑着,问他:“你来啦~”
“嗯。你怎么穿这么少?下雨了。”
“哦我刚刚在,在睡觉,刚起来。”
他顺手搂上她的肩。她全身都僵硬了,他能感觉到,但故作不知,还是搂着她进屋。
小兔子渐渐也缓和下来了,接下来几天也习惯了他偶尔的亲昵动作。
几个月后回国前他问她,要不要同他一起回港工作。
他觉得如此异地下去也不是事,她一个人在美也孤单了些,他不在她总是自己一个人两点一线,他总觉得不合适。
她兴致却淡淡地说,她暂时没有回国的计划,在港,在美,于她来说,都差不多,反正都不是家乡。
如果没有这一份邀约,如果没有,她就不会回来了,至少回来不会是到他身边,到港,不会有一天真同他结这个婚。
这一路他拉扯着她走一条,她本不该走的路。
最后别的没记住,就记住那一句他为逗她的戏言,为他丢了命。
…
“你不要想我嘛,我有什么好想的呢,我一点不值得。”
“你再这么说我要生气了。”
“唔,你不要老生气。”她眼眶闪闪的含着泪,“你以后还是要小心安全,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好担心你哦。”
她皱着眉,连死都不安心,仿佛看透他身后还有无数子弹她来不及挡。
卓枫心口如撕裂搬鲜血淋漓,世界在轰隆巨响。睁开眼醒来,中环暴雨如注,乌云压城,医院窗户仿佛下一秒要碎掉。
他额上弥漫着细汗,眉宇深拧,胸口起伏。
桐桐醒了
。
休息室没有开灯, 但有人烟,恍惚间,卓枫见到隔壁沙发坐着个捧着脸一脸愁容的卓允。
小姑娘见他醒来, 歪头看去,蹙眉, 似平常里一样和他说话:“你食唔食呀哥哥, 你同我一齐食饭喇。”
卓枫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个破碎的梦里醒了神, 确认那是假的,她还没到同他说遗言的地步。
“你嫂子呢?”
“佢好好, 冇问题,你唔使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