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嫁给李珣是复仇的其中一步,她不能回应李珣的喜欢。
她忽地发觉——
这样的自己,同李珏又有何异?
天色彻底暗了,红纱笼罩的幽幽烛火熊熊燃烧着,明亮了一室。远处的宾客喧闹声飘了过来,不真切,又隐约渐散。
脚步声近了,“啪”的一声房门被打开,浓烈的酒气冲散甜香。风撞得烛火忽明忽灭。
晏琤琤下意识地吸气,咽下抽泣。手不自觉地绞紧,浑身微颤,额上金钗轻声作响。
“大婚之夜,你怎哭了?”
朦胧不清的视线里,感官变得异常清晰。这声音里透着酒气的慵懒又似灼烧清泉的低沉,每一步都带有一丝压迫感。
——绝对不是李珣。
晏琤琤心绪如乱麻,顾不上礼节,伸手猛然掀开红盖头,见到来人,愣怔泪凝。
两人无言对视。
那双半醉着迷蒙的眸子陡然亮了。晏琤琤从他的浅眸里瞧清了表情僵硬的自己。
李执手持喜秤僵定在原地,另一只手上似捏着方方正正的红丝帕。
发冠镶嵌的明珠荧荧生光,似在发间洒细雪。金线蟒龙暗纹在胸前张牙舞爪,爪上却非同寻常地绣了霜雪望舒。那一串无尘的玉珠也都点了朱砂。
喉结上下滚动,月眼微睁。
又听得喜秤与木桌的金属细微的碰撞之声。
只稍片刻,咿呀又缓慢的木门关闭之声里,略听出他的行事沉稳。
初夏的屋内总是比屋外闷热。
他又轻踱数步,登上窗边木椅,伸手将顶窗推开。
晏琤琤听见了屋外的合欢花开得旺盛,一簇簇如羽扇,随着夜风摇曳。旁人哝哝渐远,夜虫暗鸣渐起。
那腰间的青云白玉在这朱红华服上打眼的很,婚鞋上的白玉幽弱发光。
夜风灌入他的袍袖,精致梳好的长发也随风飞舞着。他高高地站在木凳,似是观察着窗外,瞧着外头似无人靠近,他才轻巧下了凳子。
“晏二小姐,怎是你?”
手中已有百般皱褶的红丝帕和这藏了一丝慌张的语气。
看来,他的惊讶不比自己的少。
可眼下不是彼此懵然,互相惊讶的时候。
晏琤琤顾不上长睫上的泪珠,理了理思路:“襄王殿下,虽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眼下将我与石川媚调换过来才是最要紧的。”
李执挑眉:“调换?”
简单二字。
清冷里似透出嘲笑她的天真。
不知为何他似有些生气。
回想起前夜迷迷糊糊与霜竹的谈话。
她是真的害怕李执。
譬如现在。
“对。”她的声音有些颤。
李执掀开盖在喜凳上的红布,端庄坐着,沉默了许久。柔声笑道:“这场大婚其中寓意,学生天资聪颖,倒不必为师再说了。”
“本王这襄王府还可浑水摸鱼,可将你与她调换,偌大的肃亲王府,本王可没有把握。”
“若被旁人发现这大婚有误,届时天灾难止,怕他日午门抄斩之人皆是今日送亲迎亲之人。”
……
他这是在恐吓她吗?
“殿下愿延‘文王辅优’美谈,琤琤得了恩惠,精进了学艺,自是感激不尽。但皆是家中决定,授学时间短暂又未大办拜师宴。”
“以后怕是不必殿下劳累将‘为师’挂在嘴边。”
晏琤琤此话摆明了不愿认这层关系。
“殿下不是想要迎娶心上人吗?琤琤非川媚姐姐。而且我也不愿坏了人好姻缘。”语气强势,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刚掠过喜凳。
忽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一股外力扯得她堪堪往后仰。
凤冠点翠清脆,耳坠晃动,上好的青玉耳坠若隐若无地沁凉着她的脸颊。
她侧目瞧见素来温文尔雅的李执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