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么说,鸣跃倒是低垂着眼皮,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他像是随口附和:“那真是不多见,大家都这么忙,离这么久了,各自过各自的生活,真犯不着再这么针锋相对。”
“是吧,我其实也不是很懂他们俩,图什么?其实主要是映姐追着孝干师兄,你没看见蒋总,基本上是只有躲着的份儿。当年,他出轨在先,小三拿着怀孕的报告单来逼宫,映姐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哪怕到了今天,还是要讨回来,虽然,孝干师兄知道自己有错,几乎是净身出户了。”
“出轨……”鸣跃似乎无意识地重复着,没接话茬,停留在这儿。
周格专注在路面上,没留意他的表情,兀自接着道:“哎,我跟你说,接下来才是这故事的高潮,你猜映姐知道小三存在之后,怎么办了?”
“怎么办?”
“她一边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帮她壮壮声势,一边揪着小三塞进车里,直接带到蒋总公司,当着公司上下所有人的面,问他,这事儿真不真?他不肯说,她操起旁边的木凳子对着小三的肚子,威胁他:说不说!不说,一凳子下去,一尸两命!说了,咱们立刻离婚,我让位给你们一家三口。”
“所以就离了?”鸣跃问。
“是啊,马上就离了,闹得这么人尽皆知的,没法收场。”如今说起来,当时情形还历历在目,周格有些感慨:“那时我真怕映姐控制不住,闹出人命来。”
“这种时候,横的怕不要命的。胡总手里捏着主动权呢!”鸣跃无意地解说道。
“可是,你绝不会想到,后来,等他们婚也离了,财产也分割了,孝干师兄和这小三又闹掰了。他们家真是一出大戏,小三拿来的报告是假的,根本没怀孕,但炸出来的,孝干师兄出轨却是真的。所以,你看,他们俩就一直闹到现在。”
一阵唏嘘!当年一冲动结的婚,如今一冲动又离了婚,是非对错、好坏得失,都成了算不清的糊涂账,只有账目上的两个戳,还清晰如当年。
周格车子开上成功大道,提了速。
鸣跃忽然问:“你觉得,夫妻一般因为什么,才会离婚。”
就事论事,“像映姐这样吧,婚姻里不能饶恕的错误,出轨啊、家暴啊、黄赌毒这些。”她说。
“只这些?没有点儿别的?性格不合、三观不符,或者没有爱了……这些不算么?”他问。
“这些,”周格没深想,摇头道:“这些不都是借口么?什么样的性格相合,有规定么?什么样的爱能永存,有说法么!说到底,就是不想负责任的借口。离还是不离,真的是因为爱还是不爱?谁家有那么多爱,其实,应该都是利益取舍吧,看离了更舒服,还是不离更舒服。”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没认真计较。末了,自己笑笑说:“嗐,我瞎说的,我也没离过,看人挑担罢了。”
他没说话,车里的古典音乐声,一阵悠扬。他离过,刚离完,亲身体会,性格不合、三观不符,特别致命。
他目光稍稍转向她,街面上迷濛灯影滑过,像电影院里的故事正要结尾。
周格送他到酒店门口,还顺口提醒他:“要不你考虑在这儿买个公寓吧,公司都落地在这儿了,以后肯定要经常来,哪能老是住酒店!”
“嗯,”鸣跃点点头,“ 我其实上次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个事情,是要有个住处,你帮我留意一下。”
“好。”她爽快地答应了。她并不清楚,他之前不在厦门买房子的原因,不只是刚来这么简单。
这晚的饭局,因为有远映的“演出”在,散场的早。九点多,周格就到家了,杨帆自己也刚到家,冲了凉,从卧室走出来。
“小格回来了?”婆婆吴芳端着一小碗沙茶面走到餐桌边来,看着正吃面的木木,甚是满意,转头道:“你不吃面的哦,我装一碗四果汤给你。”
“不用了,妈,我不吃。”周格摇着头,眉心不自知的拧起来,目光盯着儿子的面碗,眼睁睁看着奶奶把小碗里的面,一股脑添进去。“妈!这么晚了,别给他吃这么多,不好消化。”她边说,边走过去,动手拿筷子,准备把面再挑出来。
“没事儿,木木晚饭没吃多少,这会儿再填补填补,孩子长身体呢!”吴芳马上表示不同意,伸手按住了桌上的筷子。
周格转身去厨房找筷子的瞬间,狠狠瞪了杨帆一眼,“妈,我不是让杨帆跟你说了么,晚上不要再弄夜宵给木木吃,孩子睡前吃太饱,影响健康!”
二十四奶奶
吴芳听了,抬眼看了看杨帆的脸,明白了大半,顺便也瞪了他一眼。“哎,孩子想吃,吃点儿面,怕什么……”她本能地欠身,拦着周格伸过来的手臂。
“小孩子临睡前,不能吃这么多。”周格走近来,被婆婆的身体格开,她只好绕开一步。
“孩子能吃是福,总不能让孩子饿着肚子睡觉啊!”吴芳寸土不让,跟着周格的方向,追过去拦着。
“妈,他晚饭吃好了,哪可能饿肚子。这会儿再吃这么多面,只会打乱消化系统,没一点好处。”周格又挪回原位,伸筷子向木木的面碗。
“不会的,男孩子晚上长个子呢,杨帆从小我就是这么养的,不然哪能长这么高!”吴芳也挪回来。
“妈,”杨帆看她们这样左右腾挪又追击着,想开口缓和,“小格……”还没说出话来。
小格已经伸长手臂,把孩子的面碗抢在了手里。
“孩子想吃,你这当妈妈的怎么回事!”吴芳这时也生了气,哪有抢人碗饭的道理,她跟着一抬手。
“匡当”一声,面碗从小格手里跌在地上,碎了一地,淋淋漓漓地沙茶汤泼溅出来。
……大家都盯着这一地的汤汤水水。
唐致正推门进来,听到碗碎的声音,伸着头来看。
吴芳到底是怒了,孩子没吃到,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面,倒了一地,“你看看,你回来添什么乱,孩子吃的好好的,最后一口了!”她愤懑地抬手解身上的围裙,甩在椅子上,嘴里絮叨着:“不回来就不回来,天天在外面,自己的孩子也不上心,一回来就一大堆大道理,提这个怨那个,你要是不放心我,我就不帮你带了。”
“怎么是帮我带呢?这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周格也不想再强装和谐下去,“我一个人也生不出一个孩子来,都是为了孩子好,跟您说了好几次的事儿,您就是不听,弄成现在这样,倒怪我了!”
“小格,别说了。”杨帆伸手把木木交给唐致,让她带进房间去,一边朝周格摇头,叫她不要再说下去。
以前也是这样,总是不让她说,久了,她在这些事情上,似乎天然要保持沉默似的,没人听她的意见。那时她总对这个,属于自己的新家抱着感激的心情,百般迁就万般忍让,不表达就不表达吧,回头悄悄和老公说,也是一样的。
结果这么几年过去,她总算明白了,不一样的!自己说,和让别人转告,是两回事。你对待自己的方式,就是别人对待你的方式。
“那你这是怪我咯!”吴芳本来预备就近坐下,坐到一半,又直起腰身来,“我忙里忙外给你们看孩子,倒忙出错来了。好,行,那你赶紧别干了,回来自己照顾孩子吧,别人你也信不过,你自己来,就你懂得多,又是健康又是系统,都是你对。”
“妈,您这么说就不讲道理了。我和杨帆都很感谢您和爸能来帮忙带木木,但我们说的话,你们也不能一点儿都不听,很多小事,我都糊里糊涂过去,不说了。但有些事,关系孩子的身体健康,我不能也睁只眼闭只眼。”周格不肯息事宁人,有问题不如一次说个明白。
“小格小格,”杨帆绕过桌子,走到她们两人中间来,拉周格的手臂,“你先回屋去吧,我来跟妈说。”
“你要是能说的清,早就不会弄到今天这样了。”周格甩开他手,毫不客气,实话实说。
“要你跟我说什么?我还用得着你说!”吴芳看到自己儿子不硬气的样子,就火大,“没见过你们这么过日子的,男的天天在家看孩子,女的天天在外面不着家,半夜到家还样样不称心,信不过别人,你自己带吧。”她说着,扭头,跨过一地面汤,走到大门口的鞋柜去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