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跃约了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带她和钱教授去吃饭。钱教授自己有公司,是个商业气息浓厚的学院派,一坐进车里就特别健谈,比上课时话还多,大概是商务人士的必备技能之一。
“鸣跃和我认识好几年了,当年还是你岳父介绍咱们认识的,那时候你刚结婚,大小伙子样儿!”钱教授说话时喷唾沫星子,好在他坐在副驾位置上,离周格远。他接着追忆当年:“老郑说起你来,那个赞不绝口,我都插不上话。”
鸣跃开周格的车,目视前方,没转头,只脸上笑了笑,“我就是认识钱老师晚了,要是早点认识,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钱教授听了,仰头哈哈笑出了声,伸手拍了鸣跃肩头一把,“你小子,别胡说。”
周格听不明白他们话里的话,坐在后座上,跟着笑了笑,也不知他们在笑什么。
鸣跃停好车,带他们走进一处别墅区,里面一栋亮着廊灯,“你怎么找到这样的地方的,连个门头都没有。”周格走在他右手边,悄悄凑近问他。
他低头来,在她耳边,“这可不是我找的,这是你蒋师兄推荐给我的,他没请你们来过?”
周格摇头,“没啊。”
鸣跃引他们上楼,弯起的嘴角挂着笑,诚实道:“男人的好地方,不会都告诉你们的。”
周格侧目看他一眼,他还在笑着。
他们落座吃饭,钱教授和鸣跃说笑不停,像是忘年交,互相调侃的意味。吃到后半程,鸣跃把话题拐回来,说:“周格不只是我的老同学,还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要不说世界小呢,现在成了钱老师的学生了,她这门以后课应该没问题吧!”
“那肯定没问题呀,不过你真是多此一举,人家周格的作业,我看过了,本来就很优秀。”钱教授这人爱吃豆腐,一盆客家豆腐,快让他一个人吃完了。
“这我知道,我就是爱多此一举的人啊。”鸣跃接过话头来,“我是怕她要请个假,缺个课什么的,你们管太严,不肯松手。”
“行啊,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回头微信告诉我一声。”钱教授转头来向周格,宽和道:“互相担待,没事。”
“谢谢钱老师。”她马上回应,伸手给钱教授碗里添汤。
回程的路上,周格问鸣跃:“你和钱教授怎么认识的?今天专门来请他吃饭的?你们关系这么好?”
鸣跃开着车,转头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问这么多。”
“我问问,好奇。”
“好奇这种缺点,早点改掉!”他哼哼着说,不肯说这里面的渊源。
“他说,是你岳父介绍的,那他是你岳父的朋友了?看起来年纪也差不多。”周格顺着两人岁数猜下去,还真猜得差不离。
鸣跃不说话,由着她说
“那你岳父呢?也是学院派么?”她问,才想起来,他没说过太太家的事。
“不是,他没出事前,是商务局的,后来出了事,就什么都不是了。”他顺嘴一说,无意的样子。
出事!她听着,“出事”的故事可不是好故事,觉出他一点不想深谈的意思来,马上停止了话题。
隔了几秒,她微微转头想捕捉一点他表情的变化,赶上他也故意转头来看她,挑开了问她:“看什么?看我有没有一脸沉痛?我有么?”
问得周格扭回头去,正视着前方,“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她说。
他笑了,“我上次听你说周六在上课,想着应该是钱老师的课,趁这周在厦门,顺便来看一眼,果真是。”
“嗯,你熟人真多。”
“是吧,熟人多了好办事,我帮你们约个饭,请他以后给你行个方便。”他接口道,在心里同时想,你也是我的熟人。
“嗯,多谢你,我正愁不好请假呢!”
他点点头,正常,拖家带口的难处,他懂。“小事,其实钱教授是泉州人,他和泉州商会、晋江商会都很熟,那边的鞋服产业、石材厂、食品厂都很发达,认识一下有好处。”
他简单说,她听得明白,是她上次提到的,开发新客户的事。
鸣跃把车开到周家车库门口,下车来,“行了,早点回去吧。”
“我说我先送你吧,让你打车回去,多不好意思。”她转脸来。
“少来了,别多此一举。”他挥挥手,转身要走前,他们相视笑了笑。
二十九家宴
周格到家时,木木还没睡,在和爸爸玩七巧板,看见妈妈回来,大叫了一声:“妈妈!”
“嗯,都九点半了,你还没洗澡啊?”妈妈的眼睛里永远是孩子的吃喝拉撒睡。
“爸爸说拼完这个小房子,就去睡觉。”木木指着茶几桌面说。杨帆点了点头,同时补充:“我买了点上海的糕团回来,你要不要尝尝,我让他们给你留着呢。”
“在哪呢?什么点心?”
“那边柜子上,我觉得鲜肉月饼最好吃。”他指了指餐边柜,推荐说。
其实周格刚吃了饭,吃得挺饱,有点儿吃不下,不过,这不是简单的点心,这是和解的钥匙,无论如何,得吃一点。
她从盒子里拣了一块在手上,走过来看他们拼的图案,“这里不对吧,房顶应该选那个半圆形。”
木木蹙着小眉头,凝神盯着那处房顶,犹豫不决。
“别听妈妈的,妈妈墨守成规,你选这种三角形也不错,房顶可以是三角的。”杨帆伸手推了推周格,抬头朝她使了使眼色。
周格朝他们皱了皱鼻子。
夫妻间的优秀品质不外乎装聋装哑又健忘,过日子里的事情都 case by case,就完了,一天也过不下去。有时候岁月静好,不是有人负重前行,是两人都糊里糊涂。可惜现在,清醒的灵魂太多,个个都觉得自己能洞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