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有啊,海瓜子儿,给!”老蒋没好气地把一兜小贝壳塞在远映手里,快走两步,走到前面去了。
“呵,几天不见,这么大气性!”远映情绪像这天的海滩,低潮后的阳光明媚,偶尔飘过几朵云,不碍事。
吃晚饭时,秦总又叫了两个附近的朋友来,他们的饭局向来这样,越吃人越多。
穿着大花衬衫的男人,大眼睛双眼皮,长相很周正,拉椅子插着远映和周格中间,同远映寒暄:“美女贵姓?我就住这附近,姓陈,叫我小陈就行。”
远映还没开口,老蒋举着筷子替她先说:“她姓胡,胡建人的胡。”
被远映狠狠瞪了一眼,她扭头来一笑,挑眉道:“别听他的,我姓胡,狐狸精的胡!”
听得鸣跃,忍不住要笑出声。周格习以为常,夹了一筷子凉拌鱼皮给他,眼神提醒他:克制克制。
他会意地艰难点点头。
他们这趟船回程靠岸的早,五点多就开始吃晚饭了,周格觉得赶回家应该没问题。结果老秦叫嚷着:“今天真够早的,等会儿咱们来第二场,敞开了喝酒去,我请客。”
带头大哥兴致这么高,是不能站起来反对,说我要先走的。周格悄悄和老蒋使眼色,“孝干师兄,第二场我就不去了,我得回家,木木老师来家访。”
“哦,行啊,等会儿你抽个空先走,没事儿。”老蒋点头,转眼看到鸣跃,问他:“兄弟,你要不要去喝一杯,秦总的居酒屋,情调很好的。”
“不了,我明天一早的动车票,回古田,喝不了酒,下次吧,下次我请。”鸣跃也请假,低声说。
“你俩真是,正好一块儿来的,一块儿回吧。”老蒋也没强求,了了道。
所以趁着转场的功夫,周格和鸣跃随着人群,错后几步,落在最后。夜色里,几辆车纷纷发动,亮起车灯驶出,男男女女的夜生活正式开始。
等他们车子依次开出去,周格才按了车钥匙开锁,“你订了明天一早的票么?”她回头来问,走在一片碎石路上,如水的月光下,一不留神,“哎呦”一声,左脚踩到一块石头,没踩稳,一歪身滑下来,骨头里传来“咯啦”的声响。
鸣跃赶着上前扶住她,也晚了,她钻心疼,疼得低头满脸皱成一团,眼角涌上泪花。
“怎么样?崴了脚么?”他关心地问。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鸣跃一手托着她手肘,一手开了手机灯照亮,她光裸的脚踝,粉白一片,看不出什么!“还能动么?你扭一下试试。”他弯着腰。
三十二补钙
她无声了片刻,要强,不肯出声。深吸了口气,依言尝试着扭一下脚踝,一开始麻木得使不上力气,后来一动,使岔了力,痛得两手攥紧,抓的鸣跃的手臂骤然一痛。
他抬头来看她,“先找个诊所看看吧。”他说着,有一刻想顺势抱她上车,要伸手时又迟疑。
他一迟疑,她缓过来,摇头低声说:“不用了,先走吧,你来开车,我得赶回家去。”
他没动,“你这样能回家么?马上就会肿起来的。”
“不要紧,走吧。”她坚持,扶着他手臂转身,一跳一跳,左脚不敢着地。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不知是叹给谁,扶她上了车。
“你这时候不冰敷,出血会很厉害。”他发动车子,还是忍不住说。
“还好,刚刚很疼,现在好多了。”她撒谎说,说着还掩饰地低头看看,好像真的没事似的。
他踩了油门,车子滑出酒家的大门口,开上车道。
其实这时候应该把扭伤的脚抬高,不过碍于在车里,周格忍着脚踝传来的胀痛,一阵一阵,像是宇宙在膨胀。
他没再劝她什么,只加快了车速,开得同她来时一样快。
一直开到她家小区附近,“我帮你开下去,你叫你老公下来接你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他说。
“嗯,前面那个路口绕过去,进地下车库。”她回应说,抬手指了指。
他开车进车库,停好车,她扶着车门下来。
她没有打电话给家里,他递给她车钥匙,她还是没打。
他道了别转身走,走出去几步,留心听着,她一跳一跳进了电梯间,依然没有打电话。
周格到家时,来家访的老师刚落座不久,她抱歉地寒暄:“哎呀,我回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藉着换鞋的动作,自己揉了揉脚踝,痛得咬牙。转身来硬走了两步,坐在沙发上,没有失态。
一切都还好,赶得很及时。
杨帆端了茶水来,木木挨在妈妈身边,说到孩子的爱好特长,周格说:“木木准备了古诗,是不是?”木木点头,挽着妈妈手臂,背诵了《古朗月行》。
老师眼里,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没错。
送客时,周格礼貌地起身,一站起来就疼得结紧了眉头。杨帆没看见,他热络地去开门,招呼木木,“来,我们一起送送曾老师。”
周格调整着表情,扶着沙发扶手。
老师走了,杨帆回来看见周格还在站在原地,他关上门,“还好你赶回来了,还是这样比较好,老师刚刚说,要我们做家长的,协调好时间,陪孩子度过一二年级,学习习惯养成的阶段。”他说这些话时,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周格痛得笑不出,她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回房间去,“对,我赶回来了。”她没回头,只这么说。
杨帆站在她身后,终于发现,她扭伤了脚。
他听到她在卧室找东西的动静,不一会儿,她进了浴室。他在客厅的药箱里,拿了瓶气雾剂走进去,发现她从床头柜里翻了一瓶小的出来,已经喷过了。飘窗边,留下一团浓郁的药水味。
她关着浴室门,他经过时,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声。孩子在门口叫他:“爸爸,我们玩折纸吧,我想做这种玫瑰花,送给妈妈。”
“哦,”他答应着,“好,来吧。”他没跟孩子的妈妈说上话,只好去折一朵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