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处带她们上楼,桐油木的楼梯,踩上去踏实无声。二楼上正面一大间,两侧原木的走廊,罗列着房间门,到处是浅浅的流水声。
一推门进去,已经七八个男男女女围坐,一阵骚动。“刘处的美女终于到了,来来来,快坐。”“你这时刚好错过了一轮了,等会儿加一杯啊。”“果然,老刘说的没错,和视频上看到的一样,不!比视频上更漂亮!”
他们三人落座,一圆桌算是坐满了,席倒是已经开了。周格迅速扫了眼在座的人,穿着随意,休闲打扮,像是来度假的。“胡总,周格!”刘处帮着介绍,当真自己人的模样,“这位冯总冯昆仑,福州最大的环保公司董事长,难得来厦门一趟;那边冯总的兄弟、对面是咱们宝发行的胡行长,要不是我今天电话他,这种饭局,他是不来的!还有他两个支行的,徐行、古行……”
远映坐下,就娴熟地举杯,她仗着自己酒量好,这种局面里要先声夺人,起身一一敬酒,带着介绍自家公司,“冯总,我是小胡,刘处是我们老大哥,我们公司做企业咨询的,多多关照。我干了,我干了!”那冯总坐着,块头和刘处差不多,两道眉毛又黑又密,关公脸谱似的,并不起身,泰然自若抬手喝酒,看远映的眼神,时高时低,时不时飘到她身后的周格身上去。
远映马不停蹄去敬对面的其他人,酒桌上打通关养成的习惯,端起杯就停不下来。“胡行,久仰大名,咱们都姓胡,是本家呢!”她扭身撤开,剩下冯总视线无遮无拦地落在周格面前。
周格和他对视一下,才发现他是在座的男人里唯一带了女伴来的,还是个丰满的女伴,正侧身给他倒酒,一到满,他就端起来,朝周格示意,一仰头喝了,有种江湖路远、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这位福州最大的董事长,周格也抬手喝了面前这一杯。
“来,小格,咱们俩喝一杯。”刘处一手端着分酒器、一手举着杯,索性挪到远映的座位上来,“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一声大哥,咱们相当于一家人,我先喝。”他说着,抬头干了。
“不敢不敢,您是大哥,该我先喝。”周格马上知趣地陪一杯,她白酒也就半斤的量,得悠着点儿来。这种情形里,只好多说话。“刘处最近有回老家么?福鼎现在发展非常好啊。”她说。
“是啊,发展的很好,我上半年清明前后回去的,我们县城重新修了路,到处在盖大楼。哎,你什么时候回去,真的,大哥请你去咱们自家茶庄,能吃能玩能住,住上十天半个月,保管你气色都红润起来,这个手啊,像山里的泉水一样滑!”他又是说又是笑,桌面下一只手盖到周格手背上去,拍了拍。
这果然……色胆是泡在酒精里的,一口下肚就原形毕露。周格抽出手来,藉着给自己和对方的酒盅里倒酒的功夫,多说话:“那我下次回家前,可一定要联系你,去住上两天茶庄再说。”
她自己先喝尽。
五十七熟人
“哎呦,慢点儿喝慢点儿喝,咱们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刘处一叠声说,密缝着眼睛,只看她一杯喝下去才算完。“真爽快!是个女中豪杰。咱们这次认识了,就是缘分。这以后啊,有困难只管来找大哥,大事小事我都能给你想办法解决。”他打着包票,朝周格身边挪,直挨到她腿边。
“那以后,我要是上门找大哥,可不能不见。”周格微不可查地朝旁边让让,伸手拿湿巾的功夫,远远看了看远映。
“那怎么会呢!只要是你来找我,我就算不去开市政府的工作会,都要先接待你呀,妹妹!”
“那我们公司就是营收上一点小问题,没能进企业服务名录,太可惜了,我们努力那么久。刘哥,发展问题,可是我们的头等大事。”
“这不是,瞧那边,冯总手下十几家公司,都是你们的业务机会;那边,胡行手里,小微企业贷款优惠,也是你们福利。你看看我,替你们想的多周到。”他喝了酒,发热,脸上毛孔涨开,一个个小陷阱似的坑坑洼洼,说着厚颜无耻的话。
“刘哥说的对,”远映接收到周格信号,折回来救场,“我们有了这位大哥,还愁什么营收,是吧!”她分酒器里一壶白酒已经见底,扭身过来挤进周格和刘处的缝隙里,给自己倒满。“来,我敬大哥。”
“好好,来喝。”刘处的短脖子,被远映居高临下着。
“哎呦,刚刚喝急了,让我坐下吃两口菜,压一压。”远映放下酒杯,找准自己的原位,硬是坐了下来。
周格便顺势起身,去其他人面前走一走,同时也散散酒气和火力。
但很快发现,这桌人,不是善茬,也不像平常商务活动的饭局。他们个个喝酒都很爽快,一点儿推拒都没有,没了你来我往的周旋,节凑太紧。剩下她们两个人,很快就喝到了将醉未醉的边缘。
周格低头看了两次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差不多可以退场。她挨着远映伸手捏了捏她腰肉,别人的主场,不能久留,差不多就得走。
远映正和冯总的女伴对饮红酒,“敢不敢对瓶吹,来个大的!”杨贵妃似的女人挑衅说。
远映比她高半头,气势凌然。“不能输,小胡妹子,跟她比,你来一瓶,哥随后陪你一瓶,怎么样!”刘处何时冒出来,站在远映另一侧。
周格又捏了捏她,提醒她,没必要争锋,不要被怂恿。
“你要是不敢,咱们以后就别见面了,不是一路人。”贵妃抬手,咕咚咕咚兀自喝起来,灌矿泉水似的。
远映没言声,自己杯里剩的的酒,打算喝尽了,意思一下算,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
谁知,对方真是奇女子,见远映喝起来了,她自己边灌边把手边一瓶刚开的红酒拿起来,给远映高脚杯里倒满;接着,远映喝完一杯,她倒一杯,她自己嘴里没停,依旧在喝,嘴里手上两不耽误。
奇景儿!众人看呆了!
“啪”一声,贵妃喝完,空瓶拍在桌面上。远映最后一杯正抬手,不能停,她屏气一口闷下。
“喔——牛逼——!”众人嚎呼。
贵妃走过来拍拍远映肩头,“认你是个朋友!”
“客气了,小意思。”远映嘴角红酒汁,她稍微笑了笑,不能多,多笑一点马上要吐。也不敢坐,一坐下去,也要吐。
“映姐!”周格来扶着她手臂。
“刘哥,你说的一瓶啊……”远映扭脸说,这几个字已经有点儿咬不清楚。
“一定一定,”刘处满面油光,关切道:“没事儿吧,喝这么多,今晚就别走了,这儿房间多,都是五星级标准,你们睡一觉明天再走。”
他边说边伸手拉周格的手,被远映捂着嘴,反胃要吐的声音打断,“不了!我先去,去洗手间!”她扯着周格就走,一头扎进洗手间吐起来,人形喷壶般。
周格听出话头不对,正要打电话,先接到鸣跃打进来的,“喂,你们怎么样?”他像是在这里安了监控,知道内情一般,问的正是时候。
“不行,喝太多了,映姐吐的不行。”周格自己也头晕目眩,呆得约酒,就酒劲儿越上来。
“你呢?你怎么样?喝了多少?人在哪里?”他虽然问,但没等她答,自己接着道:“我在你吃饭的附近,蒋总也在,我们现在来接你们,能出来么?我们五分钟后到。”
“那太好了,可以出来,等映姐缓一缓,我就带她下楼。”周格刚刚正担忧,今晚不好全身而退,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在厦门,治安应该能保证,只是估计要纠缠半天,吃点暗亏。鸣跃一说,她放心下来,索性躲在卫生间,照顾远映。
不多时,刘处来敲门,“怎么样?小胡没事儿吧,吐出来就好了,一会儿我送你们回房休息。”
远映刚歇了歇,听到他声音,又马上吐起来。
周格便假装听不见外边的人说话,不回应。
等鸣跃电话来说,到了楼下,她才扶着远映从卫生间走出来。赶上刘处去抽烟,烟雾弥漫间,她带着远映悄悄走出了正厅,搀着她下楼。
“去哪儿?”远映大舌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