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格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垂下眼眸来,沉默了良久,事到如今,她还能找谁来力挽狂澜呢!
她病急乱投医,在感谢过许总之后,边走边打电话给钱教授,请他帮忙在中间调停,她打电话时,正是钱教授在啸知的会所喝酒、抽雪茄的时候,啸知坐在旁边,电话里的内容听的一清二楚。
啸知正喝到兴头上,两颊绯红,索性抢过钱老头的电话,扭着细腰边走边说:“周老板就别挣扎了,这种合作机会你本来就拿的不光彩,丢了也是应该的。别以为舍得自己老公出来,诱骗个小姑娘,就能万事大吉,真是没见过你们这种龌龊手段,夫妻俩齐上阵。实话告诉你,老钱呢,跟我是多少年的好朋友了,你这些破事儿,就不用再找他了,听明白了么!”
周格知道回天乏力,垂死挣扎罢了,她坐回车里,杨帆在驾驶位上等着她。
“利益勾结!”她忍不住骂。
“怎么样?很糟?毁约的话也要赔偿吧。”杨帆问,忧心的脸。
周格脸上,是经历大事的晦暗不明,赔偿!她当时急于合作,赔偿的部分没有放在考虑事项里。她讲了讲许总透漏的消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徐家两姐妹,在这个圈子里周旋的很广,根深蒂固,和钱教授这些人,都是老相识。”
经营圈子的人,就得到圈子的庇护,不经营的人,就被排除在外。世界一向是这样,是最直白的游戏规则,周格和杨帆都明白。
“走吧,咱们先回家。”周格超前看着,说。
杨帆发动了车子。
他们回到厦门家里,木木因为跟着爷爷奶奶住,没在家,家里一片沉寂。周格一开灯,“砰”的一声,家里重新亮了。
“我饿了!咱们吃个夜宵吧!再开瓶酒!”周格站在客厅中央,忽然提议,也不知道具体要庆祝什么,也许是庆祝悬在头上的靴子落地,也许是要庆祝终于摔在了大坑里。总之都是需要喝口酒,就当是压压惊。
“行啊,咱们喝一杯,我开那瓶珍藏版的红酒,叫两个菜。”杨帆也很同意,他也心口闷着一口气。
他们两人在午夜的灯光里,相对坐着碰杯,红酒喝多了,嘴唇染上葡萄紫色,周格显出点咄咄逼人的美艳来。“你看,我公司这下真的要黄了。映姐之前跟我说,做生意这条路上,艰难险阻坑蒙拐骗特别多,我还不信。行了,我现在信了……”她端着酒杯,一口闷,爽快至极。
“艰难险阻坑蒙拐骗……”他跟着重复,说的很对,没错,利益之争嘛,到哪里都是打破头的态势。他伸手给自己添酒,“别灰心,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也有很多成功案例。映姐说的意思,其实应该是叫你平常心看待,你想是不是?横竖都有这些事,遇到了也正常,怕什么!大不了再来!”
周格忙着盯着自己的酒杯,人在低谷时,看不清前路,“给我多倒点儿,别小气,这酒还是我买的呢!”说到这儿,她想起来,“对了,许总说,他会帮我暗中争取,先期付给我的项目启动经费,他保证让我拿到手。许总,真是一窝坏蛋里飞出的一只金凤凰!”她举着酒杯,咬牙切齿地说,“这笔钱,是我一个人赚的,是老娘应得的!”
她忍不住直着脖子毫了一嗓子,抬头饮尽这一杯。
杨帆陪她一杯。江湖险恶,每日风霜刀剑,世道就这样!他喝完,伸手过去,拍拍她肩头,是战友般的鼓励。“我没给你帮上忙,还给你挖了坑!”他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说出来也没什么,当时虽然觉得找自己的下属是下下策,不过既然干了就敢承认。这世上的问题一旦面对,就算解决了一半。“我自罚一杯!”他举杯,喝干了,这酒好,微酸里带香滑,收口时后味炸开,直冲进天灵盖,“轰”的一声。
周格看着他仰头,笑了,“你给我帮的这个忙,其实是个好忙,大大的好忙!我求之不得的好忙!”论心不论迹,可惜她知道的那一刻,掺和着别的人和事,让整个事件显得不纯粹,叫人失了望;但现在,她全信了他,他没有别的目的,他从来都可信。“我跟你说,我从来没觉得,你找徐丽娜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天下的生意人都这么干,我们走的已经是最光明正大的路了。资本嘛,怎么来的?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她伸手过去,拍了怕他的手臂,也是战友般的鼓励。“没关系,我们没扛过去,折在这个档口上,我不怕,大不了,公司换个名字,从头来过。”
杨帆点头,绝地翻身的难度,堪比地狱模式,比白手起家还难。他站起身来举杯,周格马上会意,她难得喝酒上了脸,连眼圈也是红的。
“砰”的清楚的玻璃碰撞声。
这晚,周格喝醉了,因为后面又开了一瓶,她拿起来给自己倒酒,“咚咚咚”的声音。她喝醉了会比平常话多,拉着杨帆的手臂,“师兄!你去到哪一站了?带上我,我也想去西天,我不取经,我去取点儿钱!”
杨帆被她扯着,真是服了,老蒋的酒后世界会传染,人人都沾得上边。他从不拆人台,顺着她的话说:“行啊,你跟着大哥走吧,大哥带你去寻宝!”
她听了马上瞪圆了眼睛审视他,继而直摇头:“你不是大哥,我从来不乱认大哥!你是我大师兄,你怎么没去找师父,师父被兔子精抓走了……什么大哥不大哥的,不就是男女上床那点儿勾当么。恶心!瞧不上!老娘从不靠这些!”她胡言乱语着,嚎了两句真心话。真心一剖开,一发不可收拾,“清清白白做生意!不沾男人的光,不搞暧昧那一套;谁给我帮忙,我就还他人情;鸣跃给我帮了很多忙,我也帮他了,我帮他招人,给他出主意,都免费!我不欠他的……可我把自己做倒了!”她嘟嘟囔囔地发声明一般,最后说到“做倒了”,失败了,难过地低下了头,声音也微弱下来。
真是没脸说嘴,没什么成功经验,全是失败的教训……她哀叹。
杨帆也喝了很多,但他始终提着精气神,听她说的每一句真心话。“你喜欢过邱鸣跃么?”他想了很久的问题,总觉得没必要问了,终究还是想问问。
“谁?”她扶着酒杯问。
“邱鸣跃。”他说。
“没!”她照旧说着真话。
“你们,看起来很有默契。”
她哼哼着笑了,“一起挣钱,还不得有点儿默契!有点默契就得相互喜欢,那还得了!满市场都是你喜欢的人,喜欢的过来么!”
他听着,点点头,说的也对。
他总是酒桌上清醒到最后的人,有种收拾残局的使命似的。
他扶她回床上去睡好,才倒头躺在她旁边。半夜周格觉得冷,扯着被子,靠到他身边去。老公从来都是冬天被窝里的大暖炉,自发热,比热水袋方便一万倍。
他迷迷糊糊,伸开手臂把她揽在身侧,像从前一样。
第二天上午,他们拉着厚实的窗帘,不知道外面是何夕。十点多钟,被小颜打来的电话吵醒。
周格看了一眼,接起来,只“喂”了一声,就被小颜机关枪似的语速给淹没了。
“小格姐,你接到电话了么?你收到 aill 了么?什么情况?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做错什么了?项目不是进行的好好的么?你快联系许总,看他知不知道?我靠!”小颜嚷嚷到一半,一万个为什么忽然停了几秒钟,“石方的网站出公告了!说我们不具备专业能力,出具的报告不符合协议要求。这都胡说八道什么!”
一百零九卖房
周格电话里听到砸键盘的声音,“我昨晚见过许总了,行了!别诧异了,我昨晚不是在微信群里发过通知了,今天项目小组全部回公司嘛,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到,咱们开个闭门会。”
她说完,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焕然一新的准备出门,去面对今天的挑战和问题。
杨帆也起来了,看着她在眼前忙碌,同无数个平常工作日要赶去上班一样。“我等会儿开车回古田,你一个人在这儿能行么?”他不放心。
“能行!”她点点头,还叮嘱他:“你再睡一觉,下午再走,开高速当心点儿。”
他也点点头。
周格回公司去处理后续事宜,她已经做好计划,给项目小组的人发奖金,另外给假期一周。她想好了,让大家缓冲一下,接下来,愿意留下的继续留下,不愿意的,她给一个月的补偿金,并且拟好推荐信。
好聚好散、有头有尾。她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