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不进则退,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没想到顺天府传来消息说封少夫人家中失火,人已经被烧焦了,封家已经认尸。
“什么?她死了。”冯氏听到这话也觉得不可思议。
杜宏琛皱眉:“恐怕没这么简单,我还得去看着。”
却见冯氏道:“算了吧,既然她都已经死了,我们现在生活的也很好,就不计较了吧。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我们的日子也要朝前看,不能总被他们缠住。”
杜宏琛笑着答应,又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若薇却总觉得父亲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据说封琅自从妻子死后,告病在家,也是让众人都觉得他重情重义。
在通州口岸,一座明瓦大船靠岸,封琅先下马,又扶着一个女子下马车,这女子衣着华丽,神情淡漠一如往昔。
“此次,我就不能陪你回洛阳了,日后在那边你就好好地过日子,儿女这里还有我在。”封琅看着眼前的赵璐,也是微微叹气。
赵璐看向他,只觉得自己真窝囊,要作为一个活死人过活,还好她嫁妆丰厚,还有封琅给的银钱,这些银钱已经足够她过十辈子了。
所以,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走。
反正于她而言只是换一个地方生活,生活不会受太大影响。
明瓦的船内部富丽,服侍的下人依旧还是如以前一样,内里八个大丫头,外面八个大丫头服侍。也许,去了洛阳,就会把在京城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
站在岸边,封琅见船已走远,才打马回家,无论如何,总算是把赵璐的性命保下来了。
只是没想到,封琅走了之后,附近一辆马车的帘子迅速放下来,里面的人分明就是杜宏琛。
自从宣平侯府认女一事传出来之后,街坊四邻都上门拜贺,容夫人和宋夫人还有苗夫人这些原本认得的人变得愈发热情了。
若薇似乎也成了这里的中心人物,但她也没有想象中的苦尽甘来。
正如冯氏道:“以前织布卖的钱,请你们爷俩出去吃一顿,总觉得心情很好。现下侯府送了好些东西来,我总觉得这些不该是我得的,有些太贵重了。”
“怎么就不该您得的了,我听姨母说那个赵璐出嫁有二十万两的嫁妆,您有什么呢?您那个院子还是您自个儿挣的。她今日得到的那些,原本就应该是您的。即便是冯家收留了您,可赵家为何愿意用外祖父,也正是因为您,所以林姨母才有百两妆奁银出嫁。后来冯家落败欠债,也是您帮忙还钱,这么多年,冯家养育了您,可您也完全对得起冯家。”若薇知晓娘这样的人,就是不喜欢自己贪心,也怕人家认为她贪心。
可若薇却觉得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然不对,可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应该拿回给自己。
冯氏看着若薇,不知道说些什么:“你这孩子……”
“娘,您也别总是觉得人该多吃苦才配。天下间多的是没有吃苦,也过的很好的人,人为何一定要吃苦才能觉得自己配呢?您不要不安,您都这样不安了,女儿就更不安心了。”若薇见过那些无忧无虑,依旧好好地过一辈子的人,人家躺着什么都不做都觉得自己配,娘为何要觉得自己不配?
冯氏终于肯定道:“看来你娘我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乍然富贵,我小心翼翼。”
若薇点头:“既然封少夫人死了,她又不是宣平侯的女儿,曹家肯定会把嫁妆收回来,到时候若是给您,您就不要过分客气了。”
冯氏狡黠一笑:“傻孩子,我又不是真傻,这大魏女子最重妆奁,我就是自己不要,也得为你着想啊。”
如此若薇也就放心了,她倒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娘能自如一些。
天色稍霁,转眼已经过了七月,白日天气虽然还燥热,但夜里凉爽的紧。宣平侯府派了顾嬷嬷来传话,说是让她们中秋前去侯府一趟,又悄悄塞了五百两给冯氏,冯氏这回手头阔绰,给女儿和自己打了好几样时兴首饰,又做了几身新衣裳,如今连家中下人也是焕然一新。
一场秋雨一场寒,带着些许凉意,容观音和宋时雨携手过来,见若薇在家中做针线,不免道:“我们来找你是想一起去看看苗姑娘的,听说她病了,还病的有点儿重。”
“是么?前几天我见她还精神抖擞的。”若薇起身疑惑道。
按下疑惑,若薇从家中把昨日和娘出去带回来的顺芳斋的点心拿上,和容、宋两位一起去看望苗依依。
这还是若薇头一次过来苗家,她们刚搬进这里的时候,苗家上门过一趟,后来又和封家的官司,冯氏和若薇都没心情出去应酬,也没心情关心周围的事情,还是宣平侯府认女儿的事情传出来,街坊四邻上门。
苗家住在杜家对门,听说是买了两个宅子打通重新修缮好的,进门之后发现果然是长廊广庑,轩峻壮丽。
苗依依住在西边的院落,掀开珠帘进去,里面一水的红木家具,中间一张桌子还镶嵌着一块大理石,零星散落着几本账本。此时,她两靥红晕,刚狠狠地咳嗽了几场,丫鬟们正手忙脚乱的拿着茶水过来。
大家之前只觉得苗依依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如今见她病了,那股子劲儿去了不少,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容观音素来人缘极好,若薇和宋时雨都看向她,示意她先说,容观音无奈才打头阵,她温声道:“苗妹妹,我们听说你身体染恙,就约定来看看你,大夏天的,怎么就感染风寒了。”
屋内都是药味,若薇吸了吸鼻子,又听苗依依道:“甭提了,多谢你们来看我,我们家从南边运来的布,霉了不少,我又要让伙计们洗,还怕他们损耗,故而在那儿看着,那天回来的太晚,吹了冷风,可不就这样了。”
“真是的,你们家生意怎么还要你自个儿打理。”这一点宋时雨就不赞同了,她年底出嫁,家中也陪嫁一间铺子,但也只不过是看看账本,其余自有掌柜的打点,何须自个儿和伙计们搅和在一起,有失体统。
苗依依不以为然道:“这生意必须得经我手,我做的好,我爹才愿意多教铺子给我啊。”
宋时雨想说几句什么,终究没有再开口,反而是苗依依见着若薇道:“还忘记恭喜你了呢?你娘是侯府千金,你可从此也不同了。”
若薇笑道:“你也说了,那是我娘,又不是我。我们虽然多了一门显赫的亲戚,但是终究还不是靠我们自己努力才行,若非我母亲织布,我父亲也不能读书,我父亲若是读不成书,我们这辈子也没法子进京来。”
其实若薇虽然被宣平侯府这段日子的示好也陷入了短暂的虚荣,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可转念想想曹家外祖父和外祖母年纪不小了,日后当今的是大舅舅,这样也是感情有限。爹若是官场上没有进益,日后还不就是一门穷亲戚,又能如何?
人家还说救急不救穷呢,侯府也是家大业大的,总不能管自家一世。
“你说的没错。”苗依依是个有捷径就走捷径,做事情取巧,但又知道上进的人,但是见到若薇这样的人,明知道二人性子不同,但不敢小觑。
若薇笑了笑,又叮嘱她好生养病才走,宋时雨也一并和若薇出来了。二人并肩而走,宋时雨对若薇道:“她家两个哥哥不学无术,她有些头脑,可她爹娘并不看重她,哥哥们还怕她抢财产。只有她许了一门好亲,才很有可能得一幅非常扎实的嫁妆。”
“不是吧,她才多大呀?”若薇现在都还没满十岁,苗依依也才十岁,说亲至少也十二三岁的年纪才行啊。
宋时雨小声道:“你猜苗家为何把宅子买在咱们这儿?你年纪太小还不懂这些。你何曾见容家那两位少爷过来苗家的,这你该知道了吧。”
虽然宋时雨是说苗依依的事情,可若薇后日也要满十岁了,也许再过一两年亲事也要说亲了。她记得前世似乎就是十三岁那年正式定亲的,想到这里她觉得有点恐怖,她还是想在家里和爹娘弟弟在一起,不愿意触碰这样的事情。
隔了一日,是若薇的生辰,冯氏特意让杜宏琛带她们到醉仙楼下馆子,还道:“你最近这么忙,也得放松一二,不能成日埋首案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