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室友的身份,我尊重她所有的想法;以乙方的身份,我会错失那笔可观的收入。
「不行,」放下手上的镜头,拿起一旁的底片相机,取景框对准看着我浅笑的她,「我想帮你拍照。」
喀嚓一声,我推着转片轴再次对准她。
「白嘉,看这里。」
「我看着啊~」
「看着我的眼睛。」
坐在远处的她被yan光描绘着轮廓,我放下相机坐到她身边,沉下眼眸看着她眼尾垂垂,眉尾却试图扬起来的样子,其实有点好笑。
「冯思。」
「嗯?」
「你会离开我吗?」
我思忖,手机在茶几上震动着。
「如果你需要,我就在。」
你笑出声将我扑倒在沙发上,可我能感觉到你的手在发抖。
是你抱怨过的冷气还是太凉,或者我的回答让你失望?
你试图用笑声转移我的注意力,我那会也的确中招了。
照片里的两人,一个笑得开心,一个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却还是下意识的环上那人的腰。
照片很幸运的没有过曝失焦。
白嘉笑得很幸福。
……
「所以,你会离开白嘉吗?」
黑猫躺在我的腿间,摇着尾巴慵懒的盯着我。
我现在能告诉你,在你消失前我不会离开。
「冯思。」
你轻唤我的名字,好像夏天的西瓜清甜,发丝间还有一丝我的气味。
「我陪着你,别怕。」
我吻住你,小心呵护着,生怕弄疼你。
黑猫一直在,我在牠就不在。
这可是你说的,白嘉。
那天是我第一次在家里看她自弹自唱,
也是仅此一次见到那琴黑白相间的琴键。
而现在那架钢琴,黑猫坐在琴盖上,t1an拭着毛发。
绿se的眼珠透澈细长,在月光下冷漠高傲,藐视着我。
前往日本工作时,白嘉嘱咐我要带好吃的回来,我笑说她一点都不关心室友只想到吃的。
「是室友吗?」她笑问,脸上狡黠的笑容被我抓个正着。
「不然呢?你想要什麽名称?」
「我以为我们起码是朋友。」
他妈朋友最好会做这种事。
「可是我们这种关系说是朋友也不太妥吧……」
我打趣道,内心可没什麽奇怪的遐想,直至她将我拉近,她身上香水味有些浓得我蹙眉,那不是她平时喷的香水,我笃定。
「你换香水了?」
「我本来就有很多罐,今天换一个而已,喜欢吗?」
「不喜欢。」
甚至有点厌恶。
浓厚的玫瑰花香混着消毒水的味道,那样引人注目的浓郁,给人一种成为全场焦点是轻而易举的错觉。
「你今天有和别人约?」
我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重,她倒是浮上一层不明的微笑。
「没有,喷好玩的~」
「真的?」
「真的~而且你别抓我抓那麽紧,我疼。」
低头一看原本拉住我的手早就放下,变成我抓着她手臂不放,松开时还有手印在。
「你别我一走就跑去嗨啊,被我知道我从日本杀回来。」
「哎呀~我在别人面前不长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说下去就来不及啦!」
白嘉推着我出门,两只手还特不安分,一直捏我腹部两侧的r0u,直到电梯打开我才看到她眼里飘过的一丝不舍,我恍惚,电梯门应声阖上。
前往机场的路上,天空y暗沉重,白云层层遮挡住蓝天。
「小姐是要去哪呀!」
司机大哥声音听起来特别y朗,可身材却偏瘦小。
「日本。」
我发现车窗玻璃沾上雨水,然後渐渐布满整片,最後倾盆而下。
「去玩吗?」
「主要是工作,玩只是顺便……」雨声盖过我後半句「想一起玩的人没来」,见大哥也没想多问,我便没再重复。
夏天的雷阵雨,一周後白嘉的演唱会,云还是好厚,但有彩虹。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是你予我的一片风景。
不知道时差对我的影响会如此之大,不过两个小时,到了日本却一个劲觉得困,不得不说,我已经开始害怕回台湾时我又会这样昏沉多久。
不过想想我也觉得开心,因为那个家有人在等我,还是我喜欢的人。
她会0着我的头,轻轻地在耳边唤着我的名字,而我会抱着她,撒娇似的要她再陪我多睡一会儿。
g,想完连拍的动力都没有了,我只想订一张机票,现在、立刻回去台湾,然後把她搂进怀里。
不过我终究是枚社畜,不努力去提升自己的价值,那就等着我被别人取代。
只要再努力一下,我又可以过一段躺平的生活,我是如此想着。
饭店房间里,只有简单的配备,一张床,一台电视机,一台小冰箱,厕所是有浴缸的,但很小,得曲着腿。
下机第一件事,便是换上日本的通讯卡,给白嘉发一通讯息。
“我下飞机了。”
她没回,我想她应该是在忙,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这一天已经过了一大半,我已经在吃晚餐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不太对劲。
白嘉说过今天除了去公司一趟,剩下的时间就是待在家里。
「大概是睡着了。」
吃着眼前的定食,对面的男生这样跟我说。
他是业主方和我对接的人,他让我叫他小翔就可以。
之後几天的拍摄交流,都需要由他来翻译。
「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那是你想太多,人家好歹也是小有名气的明星呀!」
听到这里,我不自禁就笑了出来。
想想也是,我透露出来的关系,仅止於「室友」这个身份而已。
谁知道呢,可能在白嘉的心里,我和她真的只是如此也说不定。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知道又如何,你依然要离开不是吗?
笑而不语,我放下手机,再次拿起筷子夹起眼前的玉子烧放入口中。
很甜,我很不习惯的味道。
就像她的香水。
没想到第一次来日本,t会到的不是以客至上,而是t制内的压抑和拘束。
繁琐的事项确认,来回奔波在同一个地点,我就一边看着模特旁的小妹妹来回跑,一边按着我那没有生命的快门。
为什麽说没有生命。
妈的,从开拍,一位自称是公司经理的nv人,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翘着二郎腿往我这直直看着,偶尔还会露出深长意味的神情。
我刚开始还没觉得如何,直到我请小翔和模特说要改变动作时。
一直坐在後头的经理有反应了。
先是指示休息十分锺,不知道跟模特说了些什麽,下半场开始不论我怎麽说,他他妈就跟机器人一样,像照着指定程序在走一般。
y着头皮拍了一组,最终我还是放下了相机,内心的挫折和烦躁顿时填满x口。
这和我所认为的摄影差别可能太大了。
「小翔,麻烦你跟坐我後面的经理说一声,今天先到此结束。」
我不会跟他说我准备要订回程机票了。
「可是时间还没——」
我不会告诉他,我和你的关系才不只是室友。
你是我很ai很ai的人。
「结束了今天,照这位模特的方式走我想我还能提早回国呢~」
我故意放大声量,就是要坐在後头的大姐听到,可能在这社会之中,我能为许多事低头,能为钱,为名声,为生活。
唯独,我的取景框。
它要是自由的,也只能是自由的。
「冯小姐,那我这就跟经理请示一下。」
「你跟她说我不是算日薪的,我算照片组数的,请她别觉得我坑她钱。」
「这……我知道了。」
「辛苦你了,那我先走了。」
取景框永远只有那麽大,我想在我的视野中,一定要是自由的。
我记得我拿着相机大步流星的离开,身上的外套都被风轻摆起来。
如果我的世界变得单调,我想大概是里面有我不想放手的东西。
就像那一成不变的手机铃声,永远是她的歌,就像那张照片,至今立在我的书桌上。
就像那一卷又一卷的底片,真真实实的将我的时间困在那之中。
如果他们要的,只是一位摄影师,那我是。
可如果是一位听话的摄影师,那我不是。
没想到来日本的第一次,赏的不是樱花,感受的不是寒冷。
我沿着步道走,发现一望无际的红se花海,内心突窜的心慌,我着急0索着x前的位置,有些恍然。
「白嘉站在里面,应该很美……」
相机不在x前,刚才在便利商店休息时收到大包里了。
我边咂舌边往随身的小包翻去,一台傻瓜相机颠在手里,我抬手便拍了三张。
这是我来日本的第四天,白嘉——
“我下飞机了”
“在吃晚餐了,你有吃饭吗?”
“白嘉,你怎麽不回我?”
“通话无回应”
“我能提早回去,你怎麽啦,生气了?”
“通话无回应”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你要……来接我吗?”
这几天的讯息,未读未回。
犹如人间蒸发般。
如果真的是人间蒸发,那我或许不会那麽痛苦,因为这件事会再一次、再一次的从我面前发生。
然而无论我的电话怎麽打,永远永远都没办法让你接起来。
你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人,得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撑到我出现在你的世界,然後再破碎?
讷,白嘉,你告诉我。
「冯思!!这里这里!」
拖着行李箱,从入境大厅的门走出,你的声音便立刻x1引我的目光。
白嘉像个没事人向我靠过来,我居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笑,她依旧戴着墨镜让我看不见她的眼神,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肯定不是开心的。
「手机,不看吗?」
我还是憋不下这口气,上车前我将白嘉拉到一边,想让她的双眼直视着我。
「看你都不够了,还看手机呀?」
「白嘉我认真的,我去日本几天你就跟我ga0失联几天,这样我难道不会担心吗?!」
「那你不能离开我呀,这样你就能一直知道我在哪里不是吗?」
看到她还是一副玩笑的样子,手还不停想去牵我的手,眼神也是没对向我。
我内心实属有些火,甩开她的手,声音有意的放低,像在警告。
「白嘉,没有下次了。」我说着,汗滴从太yanx滑落,「别让我害怕,拜托。」
「害怕什麽?说来我听听?」
「你手机呢?」
「摔坏了,所以才没读讯息。」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并不属於她的事。
我听到起初有些震惊,连忙又问後续处理状况,没想到白嘉就这样把所摔坏的手机放在家,到现在也没处理。
「这样你怎麽会知道我的班机——」
白嘉听到我问,露出得意的小表情,手指头小心的掐住了我的衣角,深怕我发现会躲开似的。
「因为我很喜欢你呀,所以我都知道~」
「」
你说这话时,眼神从我身上逃离了。
你喜欢的人,你大过於我,这是必然的。
那麽优秀,怎麽可能会不ai自己呢?
我突然想起那张凌乱的桌子,引人注目的报纸头条,衣冠楚楚的男人,罪名却是最令人恶心的。
「白嘉——」
「嗯?」
所以为什麽,老天总喜欢在这些人身上开玩笑呢?
「我ai你,我需要你。」
把ai这个字说出口,真的很难,但我能为她说好几次。
「你是需要我,还是要ai我?」
日本的那片彼岸花海,就和我手里那朵被染红的茶花一样,悲伤、令我痛苦。
「ai你。」
记得这句话说出来时,你居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最终你如愿以偿的牵住我的手,笑得像个孩子,明明是b我还要大几岁的人。
算了,永远在我面前这个样子吧。
像个小孩,让我去弥补你的童年,把那些黑影盖过,让我成为你最亲的家人,而不是那个畜牲。
我的ai可以的,肯定可以的。
肯定,一定,绝对——
可以的。
昏沉了快五天,我总算能出现在白嘉演唱会的彩排上,拿着摄影机和相机,有些期待的想看见她的身影。
场地不大,容纳的人数大概几千,白嘉站在舞台上没有任何的装扮,只是简单的薄长袖衬衫和牛仔k,脚下那双白鞋被灯光照得闪亮,藏匿於y影下的我放大了镜头,脚下的白鞋也在黑暗中有着不同的灰白。
「冯思,你听得见吗?」
耳机突然传出声音,我抬起头发现你正往我这看过来。
「听得见。」
「明天你也会有这个喔~」
「那有专属频道吗?」
「只有现在才是——」白嘉歪歪头压着耳机,将麦克风贴到唇边,「所以你要听好喔。」
「请说。」
「ai我,不管我变成什麽样。」
我莞尔,和她的双眼对视轻声说道。
「乐意之至。」
记忆他永远不会消失,永远在某一深处,不停的翻涌。
陈易禾是在白嘉离开一年後,某天在社区门口我看到了他,被警卫拦在外头。
「冯思小姐!你好!我是核心新闻的记者——」
他看到我就像打了兴奋剂,眼看警卫已经快拦不住他,我居然笑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活脱像个疯子一样站在原地。
「你找我g嘛呀?我以为应该差不多了才对,这种话题热度不是很快就过去了吗?」
「因为我想采访的不是白嘉,而是身为摄影师的冯思!」
「可是我不拍照了欸!」
「又怎样呢!我还是想知道!」
我记得那天陈易禾的呐喊传到了社区每个角落,而我只是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人,想要反驳些甚麽却什麽话都说不出口。
那天……他说了什麽来着?
「冯思你看我这样可以吗?」
我听见白嘉的声音,便立刻抬起头看向坐在不远处让化妆师做造型的她。
黑se的头发被染成浅棕se,披在肩上,眼角的亮片闪亮,让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往那注视。
「很漂亮,像公主一样。」
如果对我的脾气能别这麽忽冷忽热,大概就是真正的公主了。
公主不发脾气的。
「是吗~我总感觉还是不够的样子……」
白嘉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把额前的浏海拨开,我瞧见造型师为难的看着她好不容易定型的头发,微弱的叹息声让我有些疑惑,对方为何没有阻止白嘉,而是就让她继续做下去。
於是我起身走到她的身边,白嘉看见我走来,手便自觉地挽起靠近她自己的那条手臂,我从镜子和她四目相对,我们都笑了出来。
「唯一不够的,就是在我镜头前面的笑容。」
「你是不是偷开摄影机!」
白嘉撇过头往我身後看,我没有阻挡只是笑着将她拨开的浏海移回去,要是现在只有我们两,我大概会迫不及待的……吻她。
「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造型师突如其来的开口让我有些尴尬,反sx地撇开手臂,那瞬间我能感受到白嘉用力的扯回我的手。
「嗯,麻烦你了。」白嘉冷着声异常的平静,我转头看向造型师的双眼,他显然很无助,但也不敢反驳。
「白嘉你……时间快到——」
「出去!」
如果说她闹脾气的模样我见过,她害怕的样子也见过,那此时此刻的样子绝对是我第一次见到。
我看着造型师手背一道血痕,我双眼瞪大的往白嘉方向望去,她泛红的眼眶紧握着我的手,掉在造型师脚下的修眉刀,随之而来是一阵重重的关门声。
她抬起头时瞪了我一眼,随後起身走到门前将门上锁。
我能听见门外的人正怒吼着,关於白嘉的事情,抗议着要将这些事情爆料给新闻媒t。
「没事,经纪人会处理好的。」
白嘉牵住我的手笑得开心,我却感觉到手臂上的汗毛竖立,连吞咽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冯思你不喜欢我吗?为什麽要放手?」
「因为人家该工作了。」
「难道不是你害怕吗?害怕被别人当成异类?」
「白嘉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我打断她想继续说下去而微启的双唇,被她紧紧抓住的手不知何时竟开始感到su麻,「我他妈只是下意识把手ch0u开,这样可以吗?」
「别对我说脏话,冯思。」
「那能请你冷静一下吗,从我回来那天你就是这个样,我不知道你在ga0什麽!」
突然一阵刺痛,我疼得想ch0u手,可怎麽ch0u都无动於衷,只有越来越深的痛楚逐渐蔓延。
「你还有没告诉我的事对吗?」
白嘉凑近我的耳畔,清浅的声音伴着门外传来的倒计时,我能感受到鼻息在颈脖间打转,撇开头想躲,手背却越来越疼。
「我的爸爸说过,要成为让人难忘的角se,除了要有出se的实力和受人称赞的美貌,还要有一个让人怜悯的悲惨故事——」
她如此说道,抵着肩膀不让我看见她的表情,我什麽话都没说——我开不了口。
「所以他成为了我的故事,成为我最令人可怜的故事。」
「白嘉……」
「现在,我真的觉得我能让所有人都记得我了!只差最後一步。」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将我划进她的故事之中,角se是什麽,我也不知道。
手背上的血渍,颤抖的双唇,急促的呼x1声,此时此刻的我如被綑绑的猎物,猎手将迷药灌入我的口中,心跳加速,不知是害怕还是喘不过气,然後是再一次沉默,只留下我一人的沉默。
那场演唱会,有两件事。
一件是我收到了来自国外的摄影展邀请,最晚要在下个月出发,我有些庆幸,因为那一个月我活在令人压抑无助却又离不开的氛围之中,起因是白嘉。
另一件,是我发现白嘉的世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她的世界就像一场秀,一场悲哀的电影,而我也成了里面的角se。
「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件事,有一个很ai很ai我的人来到这里,我们是在咖啡厅相遇的,我也很ai很ai她,最後一首,是送给她的……」
那首歌的名字,我记不得了。
那一天的夜晚,我本该告诉她,我真的很ai她。
而不是逃避着她的询问,逃避着她的对不起,逃避着她的每一句,对不起。
我承认,我害怕了。
「冯思小姐,可以请你先看着镜头好吗?」
陈易禾有些手忙脚乱的固定着器材,又是看着手机里的范例图片,又是挠着头瘪着嘴瞄了我几眼,眼里透露几丝无助。
那是我时隔一年後,主动去触0它,冰凉的金属表面,还有些说不出的油墨味,轻轻按下脚架上的卡榫,摄影机总算稳稳的立在上方。
「谢谢你……」他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红通着,轻咳着声,打开手机录音,摄影机的红灯慢慢闪烁。
「那我们开始喽。」
「嗯。」我看着桌面上一张又一张的相片,轻抚着相片里面露微笑的nv孩。
「想请问对於你来说,摄影是什麽?」
「白嘉。」
他拿着钢珠笔的手停顿片刻,抬起头注视着我的双眼,他的声音很温柔,听起来就像高中时期会出现的那种,在教室安静看书,举止温文儒雅的男生。
「冯小姐,我只对你有兴趣而已,我不是因为白嘉的事情才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