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好几个坊里都是这种花街柳巷,那?瓦舍里又都是些三教九流,这种地方?怎么合适读书?
整日在这些个醉生梦死的环境中,先生又能是什?么正?经人?
这大概就?是因为地理环境,造成了武庚书院走到现状的缘由之一。
不过好在现在是白天,勾栏院里都在休息,安安静静的,也就?是瓦舍那?头传来的杂耍声有些吵闹罢了。
两人穿过一条条阴暗或者是洒满了酒后呕吐物?的巷子,终于寻到了藏在其中的武庚书院。
白亦初上?前敲响了门。
里头却是无人答应,两人又耐着性子等了好一阵子,期间继续敲,里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随后这脱了漆的陈旧大门被打开?,一个八岁多的黄毛稚子探出?头来,“两位找谁?”
“劳烦小兄弟,我们想询问,贵书院今年可要招生?”白亦初问着。
那?小孩儿闻言一愣,缀满天真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很礼貌地回了句,“哥哥姐姐你们稍等。”随后朝着门里大喊了一声:“先生,有学生来报名了!”
真的是很大一声,在外面的周梨和白亦初只觉得两人耳朵顿时都嗡嗡的响。
但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这么个小孩子,怎么声如洪钟一般?就?忽然听得四?面八方?的楼阁里都传来了叫骂声,或是手绢或是果汁皮,齐齐朝着这大门口扔来。
白亦初下意?识地将周梨往屋檐下面拉,将她护住。
“小狮子,你发疯了,一大早就?吵人!”
“要死了,老娘这做梦数银子呢!”
“……”
这样的骂声不绝于耳。
好在东西她们只扔了一回,里头被叫小狮子,且又满脸天真的小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朝他俩解释,“不好意?思啊,第一次来就?叫你们见笑了,其实?这里的姐姐们都挺好的,就?是讨厌白天休息被吵。”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一个披头散发的文?隽中年男子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削瘦的面孔上?没有一跟胡须,头发乌黑,披在脑后,不过梳得整齐,一身洗得发白的圆领长?袍,已经瞧不出?本?色究竟是什?么了。
不过周梨却瞧见了他手里的梳子。
显然,他听到这小胖子喊的时候,可能正?在梳头。
但是周梨撇了撇那?已经快要挂到天空正?中央的太阳,觉得现在起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这先生瞧着也不大靠谱。
可是先生十分热情,想伸手热情握白亦初的手,大抵想夸他几句慧眼识珠的话,但似乎才察觉到手里的断了好几个齿痕的梳子,只塞给身后的小孩儿,拉起白亦初就?进去,“你能选择我们武庚书院太明智了,我领你看看我们书院去。”
说罢,也朝周梨喊道:“小姑娘你也来瞧。”
跨进了门槛,仿佛像是置身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一般。
这书院和陈旧布满斑驳的墙外,是四?通八达的小巷子,巷子里马上?宿醉的嫖客留下的呕吐物?,或者是勾栏院里的潲水。
总之各种臭气熏天,老鼠横行。怎么看都是个污浊肮脏的世界。
可是进入这扇门后,哪怕入目所见一切皆充满了历史,甚至有些破败感,可那?一叶窗户或是一丛竹,都处处透着一股浓郁的文?化气息。
这和那?修筑得巍峨辉煌的清风书院来比,周梨觉得这里更该符合清风二字。
到底是曾经万众瞩目过的书院,骑射礼乐书数,如今也都仍旧教授,虽然那?马棚里的马略瘦了几分……
但场地总归是有的。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满脸都写着单纯天真的大嗓门小孩儿,竟然多出?了两个身影。
瞧着也是十一二三岁的年纪,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俩。
有那?么一瞬间,周梨觉得他和白亦初好像猴子……
但依稀听到了其中一人说:“先生怕是要白忙活了,这么几年,来咱们书院多少人了,又有谁留下来?”
另外一个那?长?相看起来略显冷漠,抬着白皙的下巴‘嗯’地轻声附和着。
还有那?大嗓门小孩儿觉得,白亦初会留下了和他们一起上?课,以后他们也许就?有同窗了。
先生很热情,事无巨细地介绍着这书院里的每一个角落,但对于从前的辉煌,却是只字未提。
实?在叫人觉得奇怪。
不过白亦初已经下定决心,尤其是到了藏书阁的时候,更是直接和周梨说,“我想留下来。”
周梨其实?蛮喜欢的,这里有种给人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这样被勾栏院和瓦舍包围的书院,虽然是陈旧,但却未沾染外面的一丝污浊。
听到白亦初要留下来了,先生十分激动,立即便与白亦初保证,只要他留下来,肯定倾尽全力教授毕生所学。
就?是不知道他这毕生所学的容量有多大。
周梨将拜师礼送上?,以及准备好的束脩。却不想先生竟然说书院是不收束脩的。
所以这是书院没发展起来的缘故么?贪便宜的人是有,但还有一种觉得便宜不是货的人。
加之如今这武庚书院又被这样的环境包围着,那?愿意?送孩子来的人就?少之甚少。
拜师礼是在藏书阁举行的,虽然落魄了,但礼仪是一点也不可废。
周梨本?来在一旁观礼,只是瞧见那?数之不尽的书本?时,有些动心,忍不住问:“先生,我可以来这里看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