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阿若递来的参茶,温度刚好?,一口饮下,便示意着阿若也退下。
阿若的确要退下了,他要去做好?让周梨顺利通过这小绿洲的安排。
而他出去后,那景允之也觉得?有些倦意,只躺倒那软塌上,想着浅浅休息一回,再起来办理公务。
却不知晓,这一觉便是睡了两天三夜,等?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阿若,立即就意识到了什么,一面寻找着那只早就不再的茶碗,“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几?乎是撕声揭底地喊出这话来,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阿若跪在地上,头垂得?很低,根本不敢看景允之。
他不是害怕景允之,而是心知自己对不起景允之。
可是比起景允之,他觉得?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更?重要,他是被母亲抛下丢在了夜庭,但是他亲眼看到过母亲偷偷伪装成了宫女来夜庭看自己。
只不过阿若反而不敢去面对她,每次都躲在角落里,看她含泪失望而归。
她恨自己,也一样爱着自己。
阿若想,她恨的,应该是自己身上属于李晟的那一半吧。
说起来,她不也可怜嘛?
所?以?阿若实在恨不起她,反而心疼她,希望她往后的人生都过得?圆满一帆风顺,因此爱屋及乌,他也希望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过得?好?。
他的沉默,使得?景允之怒容冷喝,一把推翻了旁边小案上厚厚的一垒公文:“说话!你哑巴了么?”
然后便听?得?阿若说了个让他险些吐血的话来,“是我给主子下了药,主子您昏迷了两天三夜,战马已经离开这里两天了,您现在即便是派人去追,也来不及了。”
景允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咙里有一阵阵腥甜不断地从?胃里冒出来,跌跌撞撞地站也站不稳,身体摇摇欲坠的。
吓得?阿若连忙起身要去搀扶。
但被景允之一把嫌恶地推开了:“你,为?什么?”景允之不解,也一样不甘心。
他是那样信任阿若,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交托去给他办。
他也从?来没有叫自己失望过。
忽然他想到了,临安姑姑的那个儿子,跟着那年的状元郎,也就是霍将军的儿子,一起去了灵州,所?以?是为?了那个同母异父,不曾见过面的陌生人?
景允之忽然觉得?好?笑又讽刺,一手捂着像是被大石头压得?疼痛难忍的胸口,一手颤抖着指向阿若,“你就为?了那样一个孽种?”
于景允之看来,临安姑姑与一个外?邦人生下的孩子,不也一样是个孽种么?听?说眼珠子都像是那些外?邦人们一个颜色。
阿若听?到这话,连忙解释:“他不是。”
景允之见他这般维护那个没见过的小孽种,又一阵惨然冷笑,随即自嘲起来:“原是孤有眼不识珠,养了你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他说着,只跌跌撞撞‘咻’地一声,将塌边的长剑拔出来。
透着寒光的剑锋指着阿若,他因为?眼前这个心腹的背叛而变得?绝望而目光逐渐变得?狠毒冷漠。
可是景允之的剑锋还?没有接触到被他推到摔在地上的阿若,阿若就忽然从?怀里取出一物来。
他用手巾珍惜地包裹着,当着景允之的面一点点打开,然后便露出了让景允之觉得?熟悉又恶心的东西。
那是一颗奎尼种子。
景允之吓了一跳,这个东西的邪门性他是亲眼所?见的。“你想做什么?”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想起那死于话多的明连溪,下意识地抬起另外?一只手,连带着袖子将自己的嘴给捂住。
果然即便是做皇帝的人,有时候也胆小得?像是一只鼠。
阿若是垂着头的,一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要明亮有光,认真地看着那手巾里包着的奎尼种子,“我自知自己罪恶深重,对不起主子,便死个一万次也不足惜。”
他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表情也变得?急促,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掷地有声:“属下自到主子跟前,从?来没有过不二之心,主子叫我杀谁我便杀谁。”他将掌心里的那奎尼种子举得?高了些,试图向景允之证明着什么。“您看,这些奎尼种子,属下全都给您带来了,就让属下以?自己之躯,为?您做这第一道?药。”
他说完这话,只朝着震惊的景允之‘哐哐哐’连磕了三个响头,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将那一颗黏糊糊的奎尼种子吞入腹中。
这个时候他想,阿不力孜不是说了,临死前如果不受外?力至死,那便会进入一种奇幻的美梦中。
他的美梦,便是能回到小时候的夜庭,母亲偷偷来看望自己的时候,自己一定不会躲起来,而是扑倒她的怀抱里。
早在那片沙漠的海市里,他就想走进去的,也许他的海市就是母亲的怀抱。
可是他
不敢暴露,生怕叫主子看出了什么。
从?他吞下奎尼种子到现在他倒在地上,面露出一脸的幸福,景允之在震惊过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只拿着剑,毫不留情地划破了阿若的脖子。
鲜血横流,顿时溅在了那华丽的地毯上,一股血腥味从?阿若的身体四周弥漫开。
而他脸色的笑容,也就此定格了。
这个时候,景允之才像是满意了一般,露出了一个得?意胜利的笑容,然后虚软地坐到身后的榻上,将沾着血液的长剑扔到脚边。
背叛了他,还?想在临死前做一回美梦?呵呵!
景允之?在杀了阿若后没有多久, 他便来?了一次大清洗。
有了阿若这个前?车之?鉴,他如今看谁都像极了叛徒,每一个下属都有一颗不臣之心。
尤其是那些与阿若来往密切的。
鲜血将这小小的绿洲染红了一片, 街道上被风夹带而?来?的黄沙,让鲜血凝固成了一片,使?得整个小绿洲里连续几日, 那空气里都是带着刺鼻闷人的血腥味。
杀了这一波人?后,他那不安的心才平缓了些,收拾启程,带着那些宝贝一般的奎尼种子,回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