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今天特别好说话,只要钱有福兄弟俩愿意吃,叫她怎么折腾都成。不多时,一盘洒了蒜泥鲜嫩欲滴的蒜蓉青菜就端了过来。
钱有福上辈子吃过这个味道,尝了一口,觉得除了大蒜味稍微重了点,其他还行就埋头吃了起来。
钱有德却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吃法,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甚至最后都用上了‘我弟都能吃下去,我肯定也能’这才皱着眉头,把沾了蒜泥的菜叶子放进嘴里。
“怎么样?阿德能吃的惯这味道吗?要不要娘再少放点蒜?阿福呢?”
钱有福:“我觉得味道还好。”他能吃得下去,不过他还小,因此并不敢多吃,吃了自己估摸着差不多的量就停下了。
相对而言,钱有德就吃的有点痛苦,不过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读了几年书,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因此哪怕知道生大蒜味道不好,钱有德还是皱着眉头硬逼着自己吃了几筷子,也没跟周氏提要改味道的话。
周氏见了,自然也就没改。接下来几天一直都是这个配方,这个味道。家里人渐渐的也都习惯了每天餐桌上有这么一道菜。
甚至钱存贵、钱长林、钱长鑫父子三个吃了几次之后,还爱上了这个味道。
一家人也没觉得如何,直到周桂香听刘大说了镇上的情况,急急找过来。“镇上几家私塾的孩子,说是好些都出了疹子,现在县令大人等闲已经不允许家里有出疹子的人出门了,镇上其他孩子也都约束了起来,瞧着这事像是还挺严重的,阿德跟阿福没事吧?”
“没事, 阿德阿福都挺好的,这两天外面出疹子的多,我们
也没敢让他们兄弟俩出去。姐, 现在镇上真这么严重啊?”
都到县令大人开始不让人出门的地步了?
“严重”周桂香看看外面,拉着周氏进了屋, 才悄声道, “你也知道你姐夫这几天一直在码头那边给一户人家建房子。那户人家据说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消息特别灵通那种。他们家管事偷偷跟你姐夫说的。说是,县里已经有人死了。”
周氏惊愕, “死人了?”
周桂香重重点头,还死了不止一个, 要不她怎么会得知消息这么担心呢?
“这次这出疹子,明显比以前我们那会儿出疹子要麻烦, 你小心些。平时阿德、阿福的衣服吃的,见的人都多注意一下。千万不能马虎。”
“我知道了, 姐。”周氏连连点头。
见周氏被吓的脸都有些白了。周桂香忙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你姐夫听那位管事说, 现在克制病情的方法已经找到了。只要我们小心些做好防范,估摸着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周氏点头。心里祈祷着这事赶紧过去。
谁曾想,只第二天傍晚就收到了周夫子家阿喆要不好的消息。
“哥, 要不好是什么意思?”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钱有福手里还拿着他哥写字的毛笔,正随意的在他哥之前练字的废纸上涂鸦。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下, 小手上毛笔一个没拿稳, 直接掉到了地上。
钱有德也有些不敢置信,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 弯腰替钱有福把毛笔捡起来放到旁边的竹制笔山上,然后把钱有福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搂着钱有福轻声道,“应该就是阿福你想的那样,阿喆他……”钱有德声音哽咽,几次张口,想继续说下去,却因为太过难受吐不出一个字。
钱有福这才想起来,比起他,他哥估计更难受,毕竟他只是因为知道阿喆是周夫子的儿子,是他们山南村的人,离他很近而难受。
他哥跟阿喆却是两年同窗,两人一起长大。
“哥,你要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对身体不好。”
钱有德用袖子抹了把脸,红着眼圈哽咽点头,“嗯,我知道,我就哭一会儿,阿福不要笑话哥哥。”
“不笑话,阿福不笑话哥哥。”他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他哥?钱有福心疼的用自己的小胳膊紧紧抱住钱有德,试图给他哥些安慰。
屋外,周氏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朝钱长林挥挥手,两人去了外面说话。
“怎么样?阿德没事吧?”
李氏、钱存贵见两口子出来,忙迎上前。
“正抱着阿福哭呢。先让他缓缓吧。爹、娘,你们去周家那边看了吗?人到底怎么样啊?还能不能救?”
钱存贵摇头,“毕竟这病可能会传染,周家那边没让大家伙进去。不过听周家自家人的话,恐怕难。阿德阿福那,这几天你们两口子多注意一下。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要学会接受。”
说完钱存贵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之前李氏一样,也想到了自己夭折的一儿一女,身形有些伛偻的转身去了后院。
钱长林、周氏对视一眼连连点头,“爹,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的。”
“哥,你好点了吗?”屋内,钱有福抱了他哥一会儿,感觉抱的小胳膊有点酸了,他哥好像也没再哭了,钱有福昂起小脑袋看了眼他哥。
钱有德放开钱有福,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点头,“已经好多了。”
“那我给哥哥背诗听好不好?”他哥这几天在家的时候刚教他的《千家诗》,正好背来转移一下他哥的注意力。
钱有德点头,“好”。
钱有福便摇头晃脑的开始背,从第一卷 五绝第一首孟浩然的《春眠》开始,奶声奶气的一直背到这一卷的最后一首太上隐者的《答人》。
流利的很,中间无一处磕绊错漏。
“阿福真厉害。”不等钱有福问他哥,他背的怎么样,钱有德便主动开口夸了起来,“比哥哥背的都好。”
“真的吗?”钱有福双眼发亮。
钱有德颔首,“真的。”
“那哥哥给我写下来好不好?不仅这一卷,还有下一卷,下下卷,下下下卷。我都要。”钱有福掰着手指,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跟他哥撒娇。
钱有德自然是来者不拒,不多时,注意力便集中到写字上去了。
钱有福心下松了一口气,偷偷从房间里溜出来,正准备去找他娘他奶再细细打听些情况,就听一声凄厉哭喊,“我苦命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