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中带了两分不耐,“什么动静?”
李平上来便瞥见楼内还有人,低着头不敢抬眼,眼角余光扫到太子身后,一袭蹙金刺凤的石榴裙摆,不用猜也知,眼下他这是搅了太子与太子妃的好事。
他打了两个嗑巴,大声道:“他们要放火!”
“放火?”虞莜心头一动,环视四周,找准一个方向行至窗边,向远处眺去。
秦昶走到她身后,也向着清和坊的方向看,剑眉微蹙,“四九巷。”
舞辰阳的盐铁司,在祈岚的数次审核查帐后,已是岌岌可危,朝廷设立计相已提上日程,眼见手中权柄一削再削,祈岚这枚眼中钉,已是非拔不可。
看到远处一蓬明显亮于周遭的火光,虞莜催促秦昶,“你快去看看吧,燕容今晚也在祈家。”
“陪我一起。”秦昶牵起她的手向楼梯走,口中说道,“城里到处都安排了潜火队,舞辰阳挑今晚放火,倒是省了我的功夫。”
他们是在高处才能看清远处的火情,来到楼下,街上依旧熙来攘往,行人欢声笑语浑然不觉。
秦昶看看那边的香桥,心道一声晦气,这会儿又埋怨舞辰阳偏生挑了今日刺杀祈岚,白瞎了他精心筹备的七夕灯会。
虞莜见他脸黑似锅底,不由笑道,“近两个月祈岚遇刺已不是一回两回了,想必他早有防范,咱们赶过去,兴许火已经扑灭了,到时再回来就是。”
说得秦昶这才高兴了点,侍卫牵了马匹过来,朱允温在人群中跳着脚向这边挥手,“莜姐姐,你们也来看灯啊。”
虞莜与秦昶合乘一骑,伏身招呼朱允温近前,“祈兄家出事了,我们这就过去……”
“什么?”话未说完,朱允温大惊失色,回身找马,“我也去。”
“你不用去,护送你娘安全回府。”秦昶截住他,吩咐侍卫分出几人过去照应。
如今朝中有些议论的声音,道自从太子妃来了北齐,重用南人为官,一个祈岚在户部搅风搅雨,外有朱允温联合安家,生意越做越大。
有的人眼中看不见日益丰盈的国库,只认定是太子偏心,连兵部第一要员也要娶魏国公家的女儿为继室。
长此以往,将来北齐朝堂怕不是要由南人说了算。
舞辰阳恨祈岚处处跟他作对,更将所有南人都记恨在心,这其中也包括虞莜。
因此秦昶才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此地。
玄天卫在前开道,快马不过半刻钟,便赶到清和坊,四九巷外已来了大批潜火队,十数辆水车准备就绪,却无一人上前。
章旷负责今夜的巡城,此刻已率队团团围住祈宅。
后院有几处火光,映得庭院通红透亮,祈老太手持一柄火把,立在高高的台阶上,以一己之身挡住面前数名黑衣人,枯瘦的脸上目光炯炯。
“想要进屋,先从我老太婆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面数人黑布罩面,为首一人眼中流露狰狞,“听说祈大才子最重孝道,你是他老娘,咱们就抓你,我不信他还做缩头乌龟。”
“我家凤凰儿天纵奇才,你主子嫉妒他,非要置他于死地。”
祈老太神情傲慢,不屑地冷笑一声,“今日他要是敢为老身弃大义而不顾,我就亲手了结这条老命,断不会叫你等小人得意。”
五十四
请君入瓮
火势不大, 仅在后院有零星火点,尚未波及前宅,祈老太与蒙面人两相对峙, 章旷因此不敢贸然率人闯入。
外面站了许多街坊邻里,窦义城从人群中钻出来, 秦昶一见冲他招了招手,后者神情略显尴尬, 上来连忙自证。
“太子殿下,这次真不是草民无中生有,那伙人假扮客商, 实际是听命舞府行事……”
“到底怎么回事?”秦昶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打断道, “你从头说。”
窦义城如今不做土匪了, 手底下却仍有不少人手可用,进了城依旧干起盯梢的老本行, 严密监视舞家几个管事在外的一举一动。
清和坊这处多是商铺, 安家的货搬完后, 祈老太想到一条挣外快的门路, 把自家后院的库房转租给附近商家用于囤货,一月下来挣的能帮补些家用。
窦义城跟踪的那伙人,便租下了祈家仓库, 之后搬进去数口大箱子, 他不识得祈岚, 为防打草惊蛇, 未曾声张, 这几日只在后巷一带转悠, 今夜恰好看见几个黑衣人翻墙进去放火。
“祈岚人呢?”秦昶不紧不慢, 流露几分讥讽,“不会真当缩头乌龟,全靠他家老太太顶在前面吧?”
如今祈岚政务能力出众,但这并不妨碍秦昶在私人原因上对他的敌意。
“既然来了,你总得进去替他解围。”虞莜觑着这小心眼儿的男人,好言哄劝,“况且你表妹还在里头,难道你也不管?”
秦昶一滞,慢条斯理道:“我没说不管呀,只不过……眼下还不能进去。”
“怎么?”虞莜不解。
“火势不大,不如再等等。”
秦昶语气轻描淡写,微眯的双眼中却隐有锋芒闪动,冲里挑了挑下巴,“这伙人既打定主意用家眷要挟祈岚,怎会连个老太太都拿不下?瞧着有点儿虚张声势。”
“干得是阴私勾当,却光明正大不怕被人围观,这就有点奇怪。”
他状似随意吩咐章旷,“让那些看热闹的都散了吧。”
街坊因着这边起火,本是提着水桶过来的,见了满满当当的潜火队,知晓这火应是波及不到自家,便也都放下心来。
祈老太自搬来洛阳后洗心革面,不再招摇卖弄,每日深居简出,与邻里并不相熟,此时众人听得她的言语,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
“老当益壮,深明大义,巾帼不让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