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几乎在瞬间做了决定,他起身,走向她,躬身抱拳,“今儿小臣才算看清楚殿下,您可真是个忠贞不二、风骨极硬的女子,佩服。”
他左右看了圈,故意问:“对了,听陛下说,您最近一直留在长春宫照顾他。驸马爷呢?他没来宫里探望您?”
春愿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似乎知道什么,她冷冷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裴肆耸了耸肩,笑道:“就是好奇我的那位老朋友、好哥们唐兄弟去哪儿了?您知道么?”
春愿警惕地盯着这条毒蛇,“你想害他?”
裴肆一脸的“害怕”,抿住唇,眨眨眼:“他那么厉害,我怎么敢哪。”
眨眼间,裴肆噗嗤一笑,完全不理春愿,径直往外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略微回头,“公主可要好生保养身子,按时吃药,尽早康复。小臣有空了,会过来给您请安,您可要提前备好胭脂茶哦。”
说罢这话,裴肆扬长而去。
等那条毒蛇走远,春愿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
她现在心狂跳,乱得要命,只得咬住手指,试图用疼痛来逼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裴肆今晚过来,字字句句提当初受辱被害之事,看来翻脸了,将来一定会跟她和慎钰讨回来的。
“殿下。”衔珠早都被吓得浑身打颤,她哭着环抱住公主,害怕地小声问:“怎么感觉这裴肆,这么吓人呢。”
“得赶紧通知首辅,衔珠,你出宫……”春愿立马否了自己这个想法,连连摇头,“你不能再掺和进来了,你即刻离宫回家。我,我亲自去找首辅。”
“可现在宫门都下钥了。”衔珠含泪,低声道:“大行太后崩逝,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最近严格控制人进出,要不等明日天亮后,首辅会进宫……”
“我等不到啊。”
春愿心里不安的很。记得慎钰之前在她跟前说过一件事,裴肆曾暗中和周予安往来过,而周予安是将她从留芳县带回来的人,曾怀疑过她究竟是不是沈轻霜的人……
恐惧越来越浓,春愿胃隐隐发痛,她没忍住,哇地吐了口,将下午吃的药全吐了。
女人望着黑漆漆的外头,泪不由自主地掉落。
她和慎钰,还能从长安全身而退么?
慎钰,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
绝不会手下留情 :
一轮缺月挂在当空,远处传来声声野狼的嗥叫。
唐慎钰梦见了阿愿,她穿着公主华服,却被人关进了笼子里,孤零零地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里哭,忽然,她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人,尖叫着往后缩,害怕地大喊“你别过来,走开!”
……
唐慎钰一下子就惊醒了,抬手一摸脑门,全是冷汗。
他怎会做这种梦,不知阿愿在京中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唐慎钰深呼吸了口,左右望了圈,深山老林里黑黢黢的,地上袒露着老树枯死的根和动物死尸,因常年无人踏入,又缺少阳光照射,这里的雪还未化掉,堆了厚厚一层。
唐慎钰往火堆里扔了几枝干柴,往前瞧,不远处拴着三匹马,他的心腹薛绍祖靠在一棵老树上睡的正沉,李大田则拿着长刀,警惕地巡守,两位兄弟身上脸上皆挂了不少伤。
“大田!”唐慎钰压低声音,“过来睡,换我来守。”
李大田忙摆手:“没事的大人,您晌午受了伤,身上又有余毒未清,您好好歇息,属下守着就行了!”
唐慎钰沉下脸,喝了声:“别他娘的矫情了,快过来睡,这是命令!”
“是!”李大田只得过来。
唐慎钰将身上的大氅脱下,强披在大田身上,随之抓起绣春刀,起身去四周巡视了圈。他倚靠在一棵树上,看向两个兄弟,不禁鼻头发酸,心里难受得紧。
这次他出来,总共带了八个兄弟,没了六个,现在就剩绍祖和大田两个了。
唐慎钰恨的拳头砸了下树,把树枝上的积雪给震得掉落下来。
那日从秦王府离开后,他立即找到承恩公郭淙,匆匆制定了计划,便分头行动。
锦衣卫素来以善刑侦缉捕为名,可一路沿着幽州追将下来,虽遇到几次袭击,但都是迷魂阵,为的就是扰乱他们的追踪思路,这条线上不见瑞世子等人的行踪。
前日,他和郭淙在风烟渡碰头,相互交换了线索和分析,一致推论瑞世子等人极可能往南,从潞州绕行。
急忙追过来后,果然有发现,可也有了更大的阻碍。他路上遇到的,全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数次遇伏击,对方损伤惨重,可他们也有六个兄弟不幸战亡了。
唐慎钰目中含泪,低声啐骂,身上千日醉的毒又发了,骨头疼的要命。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手指轻轻揩着瓶身,药早都吃完了,瓶子他没舍得扔,是阿愿给他的。
他已经数日没有往京中送消息,阿愿肯定担心死了。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阵窸窣脚步声。
唐慎钰瞬间拔刀,跟前的薛绍祖和李大力都是练武警醒之人,立马拔刀起来,和大人站到一起迎敌。
不多时,从东边进来六个身穿甲胄的男子,个个孔武有力,走在最前头的,正是承恩公郭淙。
唐慎钰顿时松了口气,收回刀,快步迎了上去,匆匆扫了眼,郭家军又少了两个。承恩公这次带出来十五个得力将兵,现在已经折了十个。
借着火光,唐慎钰打量承恩公,郭淙和太后有几分像,不苟言笑,不怒而自威,银鳞铠甲上有数道刀剑砍痕,左边胳膊包扎了,隐隐能看见血往出渗,几日未梳洗,下巴生起层胡茬。
“公爷。”唐慎钰抱拳见礼,蹙眉问:“是不是又遇到袭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