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陆绪章恰好在秘书的陪同下走出听鹂馆。
他今天是过来招待一位外宾朋友的,因为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没有特意用假酒,正经喝了几口,不过倒是还好,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顺着长廊走出听鹂馆,吉普车已经侯在那里,陆绪章上了吉普车。
吉普车缓缓地驶出。
陆绪章不经意地看向窗外。
窗外昆明湖碧波荡漾,湖边游人如织,有画舫轻轻滑过水面,旁边万寿山上传来导游的喇叭声,喊着大家上船了上船了,一旁拉着板车卖汽水和瓜果的老爷子也卖力地喊着,声音透过车窗玻璃传入吉普车中。
就在这嘈杂的背景中,陆绪章有些心不在焉,他还在想着今天上午的会议、明天的计划以及儿子最近的动向。
一切都和往日随意流过的无数个日子并没什么不同,事实上陆绪章的视线投射在玻璃窗外时,那一切都只是并不太关注的背景影像,是虚化过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无数微小细尘无序随机的运动,就有那么一个影像不经意地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成为映射在他大脑中的一个影像。
他的呼吸瞬间停顿。
他一动都不敢动,好像生怕打碎那投射在水面的脆弱倒影。
等他终于清晰地明白,那确实就是孟砚青的时候,他怔怔地盯着那个侧影。
初冬的太阳直白地洒在湖面上,男男女女呼朋唤友,叫卖的小贩依然那么卖力,有个小孩儿笑闹着拿起自己的机关枪开始嘟嘟嘟扫射,调皮而欢快。
这分明是一个再真实不过的世界,不过他却看到了她的身影。
那就是她,不会错的。
陆绪章怔怔地看着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理智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他骤然命道:“停车,停车!”
司机听着,一慌,毕竟是给领导开车的,不知道出什么事来,赶紧急刹车。
宁助理也吓了一跳,他忙问:“先生?”
陆绪章却根本不理会,径自推开车门,跳下车,之后往人群中飞奔而去。
宁助理顿时惊到了:“这,这是怎么了?”
当下无暇细想,赶紧下车追过去。
然而陆绪章却是头也不回,奔向人群中。
他往日的稳重尽数撕碎,不管不顾,跌跌撞撞,推开了挡路的游客,在人群中硬生生劈开一条路,疯了一样往前跑。
游客们全都看过来,人们看到一个分明衣着体面妥帖的男人不顾形象地往前跑,衣袂翻飞间,他急切失控,仿佛遭遇天大的事。
有人赶紧让路,有人窃窃私语,猜测着这其中可能的故事。
宁助理简直疯了,要知道刚招待了外宾,这里面也有外国记者,如果被人家不小心拍到,那就是天大的新闻了!
他跑得气喘吁吁,追在后面,一直追着。
最后,终于,他看到前面陆绪章停下来了,正扶着旁边的翠竹半蹲着。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先生,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说完这话,便看到陆绪章视线仿佛失焦了一般。
他看上去完全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宁助理吓到了:“先生?”
陆绪章扶着那一抹青竹,恍惚抬眼,终于看到了眼前助理急切的面孔,也听到了他的声音。
理智逐渐回笼,他失焦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他终于用一种异样的声音,喃喃地道:“我又看到她了。”
宁助理心中震惊,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道:“谁?”
陆绪章微抿唇:“这次真的是她,不是长得像,就是她,这么多年,我做梦都没梦到过她,现在我竟然看到她了。”
宁助理越发心惊,突然想起来自己找上那服务员,他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
陆绪章站起身,收敛了情绪。
他神情依然苍白惨淡,不过却变得格外冷静,冷静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吩咐说:“你去打电话,说一声,就说我临时另有安排,明天的出差取消了。”
宁助理心惊胆战,点头;“好,好。”
陆绪章又道:“再和胡医生说一下,明天下午我抽时间过去一趟,麻烦他安排下。”
宁助理越发心惊胆战,他知道胡医生是协和顶尖的心理学专家。
他有些茫然,也有些心惊,忙不迭地道:“嗯嗯,我知道。”
再见孟砚青
陆亭笈总算从学校拿到了自己入学时的一份材料,材料上清楚地写着自己的父亲是陆绪章,母亲是孟砚青,也特意注明了母亲为已故。
他看着这份材料,不知道怎么竟然眼眶有些发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