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出体育馆,走出了那片喧嚣,在那火红的海棠树下,他用很低的声音问:“在想什么?”
孟砚青笑道:“活着很好。”
陆绪章沉默了会,才道:“要不要和我说下?”
孟砚青:“嗯?”
陆绪章温柔地看着她:“想听你说说那些年的事。”
他知道,她一直有所隐瞒。
也许并不是刻意隐瞒,她只是不愿意详细地描述她曾经的痛苦罢了。
可是从一些细枝末节,他能感觉到。
比如过年时候的烟火,她那么害怕,他都不敢想象她是怎么熬过那十年。
孟砚青自然明白陆绪章的意思。
她略抿唇,轻笑了下,望向远处的天空。
日头已经西坠,壮美的霞光四溢开来,这座城市仿佛被铺上了一层艳丽的织锦。
她笑着道:“其实也还好,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没有声音,随风飘荡,来去无踪。”
陆绪章微抿着唇,神情略显苍白,一双幽深的眸子就那么安静地注视着她。
孟砚青安慰道:“也没什么,我并不觉得痛苦,只是有时候,我会想起以前。”
陆绪章声音压抑:“你会想起什么?”
孟砚青:“你说你要学好那首月光奏鸣曲,可惜你一直学不好,我想着,如果我还活着,定是要拿着小鞭子天天抽打你,非让你学好不可。”
陆绪章听这话,沉默了很久,才笑了。
他低声喃喃地道:“是,没有你,我什么都学不好。”
我就不适合你
这次乐团的演奏非常成功。
在后来很多音乐专业人士的回忆中,都不无感慨地提及,说他们在许多年后才意识到,这是他们这辈子听到过最精彩的演出。
体育馆的掌声长达二十分钟而不歇,不过此时年迈的路德维希早已立下规矩,不会加演,他只是过去谢幕。
不过显然,观众格外的热情也并没有让路德维希宽慰,他谢幕后,便匆忙赶回去首都饭店了。
按照流程,送花篮的礼仪小姐上台准备给大师鲜花,却发现人不见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流程怎么走下去。
当晚,孟砚青过去首都饭店时,也顺便问了问王招娣她们,她们一个个都激动得要命,说她们明明不懂音乐,但是听了后,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跟着震荡,激动得要命,就好像自己在海水中被激烈冲刷,心会随着那音乐起伏。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感慨着,分享她们的感受,孟砚青安静地听着。
其实一个人可以一辈子不去欣赏那些美好,这也没什么,但是如果恰好有机会,欣赏下,从而留下一个这辈子难以忘怀的回忆,也是很不错的。
聊了几句后,彭福禄却匆忙赶过来了,他央求道:“砚青,我记得你外语很好,能不能临时救救场,帮衬下?”
孟砚青疑惑:“怎么了?”
彭福禄这才说起来,原来今晚是演唱会庆功宴,除了柏林乐团的成员外,还有文化部领导以及国内一些知名音乐学家,场面很大。
柏林乐团的成员都不懂中文,他们会一些英文,但是不太好,现在饭店配的翻译根本不够,彭福禄对晚上场面不太放心。
“本来他们就是唱戏的,咱管他们干嘛,可这不是今晚领导都在,也不能太跌份。”
孟砚青听了,当即答应了,彭福禄自然感激不尽。
当下孟砚青便换了一身略正式一些的套裙,之后准备过去宴会厅,谁知道走到那里,恰好看到了慧姐。
显然晚上的宴会,慧姐她们会进行招待,她正带着服务员准备进场。
众服务员看到孟砚青,自然是敬佩羡慕,她们知道孟砚青现在承包了东柜台,成了老板,听说生意特别好,算是发了大财。
她们偶尔路过那里,也见过那个掌柜胡爱华,挺能干的一个人,谁知道已经是孟砚青的属下了。
不过这其中自然也有不太服气的,会觉得孟砚青走了狗屎运的。
对此,孟砚青是理会都懒得理会。
那些服务员各自进场后,慧姐却慢走了几步。
待到大家都离开,慧姐才看向孟砚青。
迎着慧姐的目光,孟砚青笑了:“今天我是会场的翻译,我们又能共事了,真巧。”
慧姐打量着孟砚青:“你去欣赏这次的音乐会了?”
孟砚青颔首:“是,恰好得了门票,便去听了。”
慧姐:“感觉如何?能听懂吗?”
孟砚青听这话,却是笑着道:“有些音乐之所以能久经不衰,不是因为他们多高级多复杂,而是因为听了后让人有所感触,能打动人的心,哪怕是一个不懂音乐的普通人,都会被触动。”
她笑望着慧姐:“所以慧姐,根本不存在听不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