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洋洋地抱着文件打开车门。
健均说这是很重要的文件,不给外人碰的。下午三点以前得送到伺先生的公司那里。
我打开手机简略看了下重要事务和讯息。
冬日的城里,温度只有一度。似乎再寒点,灰蒙蒙的天空就要飘出雪花来。
这个方向盘手感有些陌生。健均说我的车停在家里了,目前停在公司的只有这台他的宾士。他让我就开这台去,速度也b较快。
行驶过几个路段後,我发现前方发生了小车祸。是两台摩托车互撞,地上一片残样和血迹,我赶紧停靠在路旁後下车。
一方的阿姨只有简单擦伤,还能走过来;而我这边的nv人的状况不太好,意识不清,可能撞到头部了。旁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说已经叫了救护车了。我和阿姨说了声赶时间,也请在场的各位绝对不要轻易移动伤患後,匆匆奔回。
我从口袋0出了钥匙,发现cha不进去。
奇、奇怪……?
重新ch0uchaa第六次,我才惊觉手上这把不是眼前宾士的钥匙,而且家里停着我那台lex的钥匙。
指尖瞬间失去知觉,钥匙落在柏油路上的铿锵声那麽响亮,把我的脑海震地一片空白。
怎麽办?怎麽办--!
被冷冻的思绪,灵魂也被ch0u离,心脏跳动得要跃出喉咙了。我赶紧再00紧身裙的口袋,没有手机,什麽也都没有。
我身上只有一件兔丝长袖薄毛衣和包t紧身裙,和一把形同废物一样的钥匙。我害怕我会冻si,我害怕文件不能准时抵达。
谁能帮帮我……?
我用已经sh润了的双眼模糊地抬头,这里空空的,路人和建筑都不能算是存在。
真是犯贱又犯傻。帮了别人,反而让自己把自己ga0得一踏糊涂,也没人理睬。
上次健均怒骂那个没办好事情的主管的模样,那个能杀人的眼神与语气,浮在了灰暗的世界,我的泪水才无法负荷地溃堤。
我一个单薄瘦弱的nv人蹲在宾士旁,抱头、发抖、嘤嘤痛哭。
太冷了,太虽了,太胆小,太让人不知所措。
忽然一辆消防车鸣笛,在路上奔腾而过。
对了,请人来破门啊!
於是,我捡起钥匙开始盲目地往前狂奔,一路找着警察局和消防局。路上的路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可能是因为我穿得jg致却不合时宜,也可能是为我脸红气喘,被冰冷空气刺得快休克般的神se。
跑了有十分钟吧?我看见警察局了。
皮鞋以慌乱却不稳的脚步哒哒响着,【那个!我--咳!唔哈……咳咳!哈啊、啊……】
我的咽喉突然像被拧紧般乾涩收缩,只能喘气许久。庸碌的意识想说太多太多求助的话语,却笨拙地把自己b进si路。
我的手sisi扶着派出所的门,跌靠在玻璃上咚得不小声。
站台员警着实被我吓了一大把,【……小姐!?小姐!没事吧?】
原本在里头的警察们也全都被这gao动引了出来。他们让nv警过来抱起我,有人立刻脱下警大衣让我穿着,也有人负责去拿温水。
我尽力花了最短时间平复情绪和身t,做完基本资料後,向数名男警娓娓道来。
【那车子现在停在哪里?】
【前面一个地方……啊,好像是公车站那边!】
【公车站?你穿这样从公车站冲过来?小姐,您真厉害……】
【原来是这样啊……是哪个牌子的车?颜se呢?】
【……宾士,黑se的。】
他们的脸se和语气瞬间都变了,不是鄙视也不是羡慕,有一种……【我就知道她来头不小】的感觉。
气氛因为没人再说话,顿时凝固一下下。我着急的站起身来,【对不起,我很赶时间!事实上那是我老公的车,我要送一个很重要的文件到远城,三点以--】
出门前,健均那时说的话,突然像是在我身边又说一次:【亲ai的,这次千万不能ga0砸哦,我会很生气。】
【现在,几点了!?】
【诶……啊,两点二十三分。】
【是、是吗?已经……】渐渐地,我的声线被哭腔拉得偏离轨道,非常扭曲地说不出任何话,只能闷着掉眼泪,再脚软坐回椅子上。
和发现钥匙不对那时一样错愕。
身子不冷了又如何?找到人一同处理了又如何?
心凉到彻底了。
【呃,小--!……夫人,别哭了。】
【天啊……】
【敏琪,快点过来!】
【夫人,别难过……嗯,不论如何,我们都先去把车子弄好吧?】
我看着nv警青涩单纯的脸庞,柔声安慰的温暖,更是完全哭哭啼啼出来,【我好怕……呜呜……我好怕他生气,我不想害、害他烦恼!】
【乖乖乖,我了解的。有时候我男友也会把事情交代给我做,我却没做好,也会自责、难过、害怕。我相信先生不会怪您的,毕竟您一开始也是因为帮助别人才会发生这种事情,而且也很努力地想去解决。这麽冷的天气,怎麽会有男人舍得对漂亮的夫人您生气呢?】
【呜呜……】
nv警轻轻搂着我,【没事了,夫人……您知道吗?就算迟了,我们也得让事情有始有终,有头有尾,这样才可以。走吧,我们先去把车子ga0定,好吗?】
【嗯……!】我抹去眼泪。她说的非常正确。
警车里有两名男警,後座则是我和敏琪。我们在车里聊了许多以缓解我的心情,我告诉他们我今年十九岁,是如何和健均相识、相ai的种种历程,以及一些我们的日常。男警们听了煞是羡慕,敏琪则是和我有共鸣地祝福着我和健均。开了几分钟就到了,他们请来的消防队、锁匠也早已抵达。
一行人还在处理时,我从後照镜望见了那台熟悉的白se保时捷。
白se保时捷,那是健均最ai、最常开的一台车。
我像是傻瓜般惊喜地回过头,推开一旁的警员就奔去。路到一半,强烈的罪恶与羞耻打住了我的脚步。
一阵北风吹过,此时在车里我所看不见的你,又是怎麽样的心情?
静待数秒。车门打开时,我的右脚瞬间下意识地後颤一步。动作不是很明显,但在他锐利的眼神中,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洞悉。他走得越来越贴近我,直到一步之距。我的视线刚好盯住他的x膛,黑se的大衣裹着西装,jg练地我即使每天见着却仍然一无所知。
【对、对不起……】
如此细小的声音,小到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都盖得过去,却是我忍藏着重复酸楚,艰难地挤出的唯一一句话。
健均没说话。他连呼x1的节奏都没改变。
忽然大手伸向我的肩膀,俐落地扒下了男警的大衣後拿在手上,再把自己的顶级黑大衣脱下,左手和右手,不疾不徐地替我穿进去,再绑上腰部的结。
我忍不住再不看他的脸。为他的举动倒ch0u一口气後,还没来的及大哭出声就被拉进怀里。
【你不生气吗……?】
【文件没了,再写就好;车子没了,再买就好;ai人没了……】
【没有任何办法重来的。】
他说得如此沉重和欣慰,我即使憋住声音,也憋不住激烈感动所使我颤抖。
【对不起……健……均……!】
【我都知道情况了。最亲ai的笨蛋,下次千万不要再这样了。接到伺董的电话,打给你也没接,我还以为是你在路上出事了。】
【没、没有啦……】我笑着睁开满是热流的其中一眼。抬起脸,我想让他看见我所有的喜悦和平安。
【那,你怎麽会知道我在这里?】
【有警察打到公司来了。】
【是吗……】
忽然他把双手升高圈紧,下巴倚在我颈边轻声说道:【这种笨拙太危险了,晚上会好好惩罚你的。现在得先赶快回去处理车子的问题……】
我也紧抱健均,【嗯!我接受惩罚……】
两人一起走回车子那里时,原来已经开好了,只剩员警还在那里。
【夫人,东西都还在里面,钥匙也是。】
我进去确认一下,手机、文件、钥匙……都还乖乖地在包包里。我开手机简单浏览,未接来电有两百四十二通。
我们向员警们道谢数次,顺便归还大衣。男警稍微教育了我一下,三人就开着警车离开了。健均也说他在接到员警电话後,立刻在路上打给了伺先生。他了解情况後趣味地说没关系,还说明天再让我送去一次,他对我很有兴趣。
健均是有带司机来的,设想非常周全。他让司机把宾士开回公司,自己则是开保时捷一起回家。
【下雪了……】我朝着灰se天空喃喃着。
【会冷吗?要不要我把暖气再开强点?】
我侧过脸细细看着这个怜ai我的男人专注开车的模样,再把上半身侧卧在在他大腿上。
【喂……别闹,我在开车。】
【我ai你,健均。谢谢你。】
【……这句话等受完处罚再说也不迟哦。】
【嗯。】
冬日的温度应该已经成负数了,我心意的温度却在持续上升。
【我也ai你,亲ai的。】
交往八年的男友,某天夜中传讯息来说了一句话,我忘记了,还说他想和我聊聊。我已读,然後关上萤幕,他就打来了。
【喂?知道了。】
他很诚实,但是他也很恶劣。
他很自由,但是他也很自私。
我一个人开车到咖啡厅,十一点半的苦香缭绕在他孑然一身。
一丝不苟的白衫、神秘凛然的黑se工作围裙……每次看见都和我第一眼看见时的一样,自顾自冲击x地刻印在心脏上。
玻璃门上的铃铛未响他就能找到我,【幂绪……】
【唷,泽野。】
他把sh漉漉的双手抹上围裙,然後脱下,再点掉柜台的澄灯,风度翩翩地替我拉了椅子。
【你想喝什--】
我盯着酒柜最中央的咖啡沙漏,打断他的从容逃避,【我来这里不是想听你再遮掩些什麽。】
【……那,你还想听我说些什麽?】
【我想让你听我说--我知道了,我了解了。这样就好了,然後我就要走了。】我魅惑的笑意果然让泽野错愕,原本礼貌的表情全部垮得不剩一分。
【不生气吗?不难过吗?我背叛了你……】
【从没那麽想过。】
ai情里不被ai的才是第三者。既然如此,我对这样子结局所多衍生而出的任何情丝也都毫无意义--谁在乎?
你很诚实,但是你也很恶劣。
你很自由,但是你也很自私。
他有些不高兴,【幂绪,我现在很认真地告诉你,我很抱歉,我ai上了其他nv人,我得和你分手。】
【知道了。】
我想起你在讯息上的第一句话是什麽了。你b我纵泪,b我崩溃,不是吗?
我的身t只好发颤,不再直视他的双眼,又看回那个漂亮的咖啡沙漏。
是哪个b我更温柔、更有魅力的nv人呢?恭喜你,你赢了。
像我无力的双手,即使僵y、即使透明,也只能畏缩至此,任由粉末一瞬也不犹豫地流泻到你怀里。那麽厄慢让人迫不及待,又那麽迅速让人不及反应。
我的脸庞开始扭曲,我在忍耐。对了,是谁叫谁来这里的?
你很诚实,但是你也很恶劣。
你很自由,但是你也很自私。
八年前,我在这里哭得那麽残破那麽隐忍,你一定会慌忙地伸出手,抚上我的左脸和头顶;八年,我想哭,你却没想过移动任何一步。
【对不起。】
【闭嘴!马上给我闭上你那张满是谎言的烂嘴--!】
店里的咖啡沙漏是以八小时为一循环,漏完了就是打烊的时间,玻璃门上的铃铛本应不再有任何响动。
【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我夺门而出,铃铛像要击破门似啸咧敲打。
你很诚实,但是你也很恶劣。
你很自由,但是你也很自私。
开门的瞬间,一阵强风刮进门来,吹盈起我鬈鬈发丝後,再把咖啡沙漏吹倒在地上摔破。玻璃砸地粉碎,看起来se泽深邃的陈年咖啡豆粉,却飘出已久的恶臭。
咖啡沙漏原本是循环地jg致且极有创意。
但是没打破过沙漏,就不会发现咖啡粉已经坏透了。
你很诚实,但是你也很恶劣。
你很自由,但是你也很自私。
我仍旧头也不回地走回我的车子。
我的恋人,现在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
即使我花了全世界的人一辈子的时间,始终走不到他身边。
不过,幸好我们曾经就在彼此身旁。
所以才能相遇,相ai。
【不去不行吗?】
【嗯,不行。必须得去。】
他去了另一个星球,那里距离我的世界是十光年。
【什麽时候回来?】
【你会想我?】
【想,现在就想。光是用想像的,就快要si掉了。】
他t1ant1an我的耳际,【你想我想到极限时,我就会回来了哦。】
【若你没回来呢?】
【那肯定就是还没到极限……再忍忍吧,嗯?】
【嗯。】
我们约好,他每年都会用光信写信给我。光信,要花十年的时间才会从他的手中进到我手中。
他走後的第一个十周年,我果然收到光信了。
--安然无恙。--
我等了十年,他只回应我四个字。
但是我却乐坏了、哭傻了。像盲了一辈子的人首次能看见ai人的目光,像聋了一辈子的人突然能听见ai人的呼唤。
像封了一世纪的真空密室,ch11u0地在繁荣城市的中心开放。
好想把那份信息吃进肚子里,和我的血ye融合。
第二个十周年,我有点厌世了,也莫名其妙地习惯溺在孤单里了。
雪花再细致剔透,春风一吹仍然是滩平凡的水。
--可能要好一阵子才能回去了。--
十二个字阿,真是感激涕零。
这一年,我也写了一封光信回寄。
--不论多少个十年,我都在这里。等你。--
第三个十年,他没寄光信来。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我也没再寄信了,没再谨记或者惦念不已了。仍记得的话就记得吧,忘记了也罢。
是我先臣服於时光的惑言。但是我并没有欺骗谁,或者对不起谁。我确实还是茕茕,只是没在像年少时那样,ai慾像个渴求氧气、怎麽也灭不了的燎原之火。
第八个十年,光信再捎。你是智者,决定把这段似是而非的关系结束。
--如果我说我想退出你的生命……给我一万个你伤心的理由吧?--
居然还有第二封。
--从我写信的现在开始算,二十年後我要准时看见。--
现在,马上让我写出一万个为你伤心的理由?
我老到连你的长相都忘了,声音也忘了,气味也忘了,小习惯也忘了。
我们有次互相发飙地很凶,我恶狠狠地说分手,你第一次揍我,後来还自己哭了。
我唯一的记忆只有你当时真切心痛到无理宣泄、慌乱地像小孩子般崩溃的无声泪水。
开心的回忆都忘了,生气的也忘光了,只记得你难过的情景。
因为那时我发誓再也不让你出现这种表情。
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那个表情?
但我很可耻地是了。
寄出了光信。说什麽都忘了、倦了,其实是什麽都已经挥洒在茫茫脑海里,让我无从拾起,好好心疼。
望着望着,就跌进去了。
我已经失去岁月,被折磨地不能轻易站起来了阿……
一个光信邮差刚出完勤,边脱着装备边喘气,内心对好友的遗愿挂念不已。